“嗯。”他应了一声,便走到桌边坐下。

在允祥的指挥下,人们将胤禛放在软架上,送回了养心殿。我只觉得浑身僵硬,走起路来仿佛连腿都不会打弯儿了似的。直到太医给胤禛诊治完,我还抑制不住心底的颤抖。

胤禛看了看我,压着火气说:“朕就知道老八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把主意打到皇额娘那里去了。哼,等朕腾出手来,看朕怎么收拾他。”

永和宫就在眼前,我的脚步却迟疑起来,再进这扇大门,天知道我要鼓起怎样的勇气,想到皇太后目眦欲裂的神情,我就不寒而栗,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仇恨吗?心里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我还是迈进了永和宫的大门,进了二进院,却现小吉子站在门外。他看到我连忙过来给我见礼。

“皇上吉祥!”身后传来宫女们请安的声音。

胤禛扶起了宜妃,沉声道:“母妃请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你怎么会……?”

“我们,很好。”胤禛谨慎的回答。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稚嫩爽朗的童声顺着水音儿清晰的传了过来。

弘历一听忙站起身来,“阿玛在这里,儿子怎么敢自行先用饭,更何况额娘也没有用饭呢!”

他笑瞪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敛容道:“萱荟,你要听我的!”

康熙和善的语气让我武装到手指尖的戒备感顿时消了几分,我笑着说:“那么媳妇儿跟皇上约定,您再次光临时,媳妇儿一定亲下厨房,只是还望皇上不要对媳妇儿拙劣的手艺失望才好。”

一阵沉默,我突然意识到胤禛的目光似乎有些尖锐,忙将思绪拉了回来,对上他的目光,却现他正眼光犀利的注视着我。那目光冷得像铁,更寒得如冰。我心里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轻着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德妃见康熙对十四赞不绝口,简直乐得何不拢嘴,“老十四能够不辱使命,我也放心多了。这一切还要依仗皇上的洪福齐天。”

“哼!他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蠢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萱荟他碰都别想再碰。他要的只有我才能给,利害得失他心里会有数的。”

我抖着手,抱起胸口中箭的碧孜,嗓子里竟不出一点儿声响。她的鲜血汩汩的向外流淌,脸上的肌肉痛苦的纠结,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死命的攒着我的衣袖。我觉得自己在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可是耳朵里却听不到自己一点儿声音。碧孜的身子在我的怀里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日子就这样平稳的滑过了三个多月,什么都没有生,我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没想到年羹尧会这样放过我,亦或者胤禛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有些欣喜,有些失望,有些向往,还有些无趣。我被自己搞糊涂了,这不就是我最想要的答案吗?为什么当答案揭晓时,我的心情却如此复杂。

“既然不能把这个女人从王爷的心里拔除,那我们就将她这个人拔除好了。”

玉芊也现自己说错了话,微一怔,可随即便恢复了气势,“福晋也知道,爷是最喜欢小格格的,就怕她有个头疼脑热,可是眠芳却让弘昼在花园里四处乱钻,这会儿连小格格也咳嗽起来了。我不过说了弘昼几句,眠芳就不依不饶的拉着我来找您评理,更可气的是她居然还要赶我走。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大过谁,是谁撵谁的份儿!”她越说声音越大,越说火气越大,最后竟叉了腰,恶狠狠的瞪着眠芳。

胤禛的班底中,除了戴铎兄弟是他的心腹外,四川巡抚年羹尧更是他最大的助力,尤其年羹尧还是玉芊的哥哥,这一层关系也让年羹尧对胤禛死心塌地的追随。作为回报,胤禛将玉芊抬举到仅次于我的地位,而他宿在玉芊屋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主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碧孜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亭子,轻声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我知道康熙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的,毕竟在整件事里我涉入极深,至于康熙会不会像处置那些太监、宫女那样处理掉我,我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而更令我不安的就是康熙是瞒着胤禛召见我的。

这消息好像一个炸雷,我和胤禛都是瞬间的怔忪,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刚刚的怀疑像气球,一下子在心里膨胀得很大,仿佛一碰触就要会马上爆炸似的。胤禛拔腿就向西暖阁跑去,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当机立断脱掉了碍事的马蹄底,光着脚跟在胤禛的身后也跑了过去。

我福了福身,规规矩矩的行礼,“给皇太子请安,皇太子吉祥。”他伸手虚扶了我一把,刚一近身,一股香气直冲入鼻,我一个忍耐不住,打了个喷嚏。我用手绢掩着口鼻,抱歉的向他笑了笑,“对不住,臣妾失礼了。”说着便想向后退一步。我脚下刚一动,便被他一把拉住,“小心,别掉在水里。”

他的肩背慢慢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环住我,“萱荟,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爱得好心痛。”

“敛晴,”我轻声的唤她,“帮我梳妆。”

阵痛间隔的时间慢慢密集起来,产婆一遍遍的教我如何呼吸,如何用力,可是我的心里却像是长了草,听不到胤禛的声音,便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生出来。他说过我生产的时候一定会陪在我身边的,我不知道这一天居然来得如此之快,可是他怎么能够对我失信!

胤禛接过敛晴手里的参汤,盛了一匙亲自喂我,我有些受宠若惊,也许是我的眼里写着我的情绪,他竟然笑了,“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日子开始变得异常难过,每过一天便如同度过一年。我每日困坐愁城,白天就呆在胤禛的书房里,晚上就是呆在佛堂里。敛晴与虞总管看着我这个样子十分担心,劝了又劝,我却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不明白,如果不这样我根本无法继续维持我的坚强,我知道胤禛最终会成为皇帝,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介入是不是已经改变了他的命运,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已知的不确定,就像两条无形的绳索将我向两个极端不停的拉扯着。

他开始皱着眉深思,却仿佛没有一点儿头绪。他求助似的看着我,眼里带着明显的请求意味儿。

我们的日子虽然过得惬意无比,可是我的心里却仍然沉沉的压着一桩心事。不是别的,而是孩子。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十八日申时,娴悦为胤祥生下了一个女儿。天知道我有多么的羡慕,胤祥幸福的神情更是遮也遮不住,就好像第一次当父亲一样。胤禛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虽然淡淡的,可是内心恐怕也如我一样的羡慕吧!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酸得涩却偏偏一滴泪也没有,看着他愤怒的转身就要走出门去,我突然感到万分的恐惧,怕他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胤禛。”我望着他的背影绝望的轻唤。

“萱荟。”

他很高兴的向我一抱拳,说:“那就谢谢四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