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一手抚在额头上,在房间里焦虑的走了两圈。猛地停在我身前,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似地说:“我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有你们都安全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起来吧!”康熙的语气很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

“呃?”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果然是饭后我还没用过的漱口水。我有些尴尬的翻了个白眼儿,“那就当我刚才是在漱口好了!”

我一惊,没想到康熙会在这个时间到永和宫来。忙起身与完颜氏一起,一左一右搀扶了德妃向门外走去。刚出了院子,就看到康熙已经大步的走了进来。康熙近年来身体状况不佳,常常双脚浮肿无法行走,可是这会儿见他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步履也轻盈无比。

重新回到了王府,可是我却依然没有勇气与他面对面,我将自己禁在那一方院落中,又过起了封闭的日子。

“车夫,我们离京城还有多远?”碧孜掀着帘子问。

“没什么,只是她也是你的妾,总不好就这样一直冰着呀!更何况,她是我求你收了房的,如今看她落寞的样子,我心里很不忍心。”

“嗯!爷宠我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而已。”玉芊的声音充斥着不满和怨怼。

我本想不理会她们,可是看到胤禛已经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就要起身,我忙走了过去,按住他,“罢了,好不容易今天能歇一歇,你睡吧,我出去看看她们两个。”

“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做,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够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康熙自从二废皇太子后,身体一直不好,而且有中风的迹象,到后来右手已不能握笔,而改用左手批阅奏章。虽然他并没有将胤礽处死,可是胤礽下毒的行为却深深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对身边的人更加提防起来,对于有心争夺皇位的八阿哥打压得最为厉害,八爷党也开始动摇起来。这期间也有大臣上疏请求复立皇太子,却都被康熙治以重罪。皇子们渐渐清晰的明了复立皇太子已经没有任何可能,而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胤礽!”康熙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像一声霹雳,霎时震住了屋里所有的人。

我把他拉到一旁,低着声音将我与皇太子见面时的情景简要的告诉了他。胤禛的脸色越来越暗,眉心越皱越紧,“你是说皇太子对你心存非分之想?”冷冷的声音,让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心里有些烦躁,想去看看十三哥,可是又怕去了会惹他伤感。这样的日子本来是不该少了他的。”他皱着眉说。

“什么怎么样?”

康熙巡幸畿甸回来,便下旨将胤礽复立为皇太子,并且分封了其他的皇子。胤禛被封为雍亲王。

这个梦境随着我身体一天天的沉重,肚子一天天变大,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我的思想里生根,我开始每天期盼胤禛能够早一点儿回来,开始由不安慢慢的转变成一种恐惧。唯一能够给我带来安慰的就是肚子里的宝宝,只要我的手抚在肚子上,便能感觉到他带给我的无限希望与慰藉。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好好的看着他,和他说话,感觉他的存在。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他的手臂,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每触碰一次我的心便踏实一分。“胤禛。”紧紧的抱住他,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他也抱住我,却似乎并不敢太过用力。“萱荟。”他叫我名字的声音简直令我陶醉,我沉浸在他的温柔里,更沉浸在这苦尽甘来的幸福当中。

虞总管一躬身,应答了一声“是。”

“可恶,我怎么就赢不了你呢!”我有些泄气。

“胤禛,我……”

我忽地从他身上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一惊,转过头诧异的盯着我。

他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竟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疑惑的看了看他,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可能是有话要说。“你要对我说什么?”不想看他为难的样子,我先开了口。

皇太子的声音很柔和,我有些意外,却放心了不少,心里猜想他看来并没有生气,应该不会打我。听他问话,我突然想到胤禛,还没等我说话,康熙带着其他的皇子们也走了出来。我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康熙身后的胤禛,他没事,我长出了口气,一阵欣慰。可是转瞬,我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莽撞,我这样直愣愣的冲进康熙的住处,无异于闯宫。像是被人瞬间点住了穴道,我呆立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哦?可是李清照的《如梦令》?”

德妃与密贵人王氏奉旨随行伴驾。宫里曾有人传说密贵人擅唱苏州弹词,是康熙南巡时看上后秘密带回宫的汉家女子。宫里面的传言本来就多如牛毛,我对此一向不感兴趣,不过是左耳听右耳冒。密贵人我也见过,美貌秀丽自不用说,那一口软软的苏州腔,果然带着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看得出她很受康熙的宠爱,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儿子。

闭上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看清了自己的心,却让我倍觉酸涩。感觉到胤禛的手微微一颤,睁开眼睛正对上他担忧的眼眸,我展颜一笑,轻轻地说:“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这里时那段封闭的生活,只是这一次不是胤禛将我封闭在这座院落里,而是我将自己封闭在了这里,也将他封闭在了我的院子外面。康熙回京了,在他亲自主持下,苏麻喇姑以嫔礼安葬,她的陵墓也被安置在孝庄的昭西陵旁。我成了这场葬礼中第二个没有出席的媳妇儿,而另外一个就是娴悦。

“啪啪”,有人在鼓掌,我诧异的转过头去,却看到胤禛正站在门口。虽然脸上带着疲惫,可是他深邃炯然的眼睛却分为迷人,那里面盛满了让人想要挖掘的宝藏。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他,甚至有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喜悦。他走到我的面前,见我这样傻愣愣的痴望着他,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手指慢慢的滑过我的额头,我的眉眼,我的脸颊,我的嘴唇。我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可是眼睛却一刻也离不开他的脸。

“这是我的笔。”

“什么两个我?”我不解,心里却猛地一沉,难道他已经觉了我和从前的“萱荟”是两个人吗?

齐那图倒吸了口冷气,被我的气势逼得向后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死盯着我,喘气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粗重起来,他低了头想了想,却仍然憋着气抬起头来,一梗脖子,强硬地说:“那奴才就试目以待。”

我一挑眉,原来还是老相识。还没等我说话,就见厨房外风风火火跑来一个人,人还没进来,话却先到了。“小竹子你磨蹭什么呢!齐爷爷那边的锅都快干了,你怎么还不送鱼去,想找打是不是!”这人一进门就想向小竹子打去,猛地一抬头见我站在那里,不禁像见了鬼一样,咧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敛晴看胤禛留在我房里用餐,似乎十分高兴,她忙里忙外的端菜、摆放碗筷,竟比我的兴致还高。紧张了一天的神经,这会儿一放松我不禁又饿又累,只想快快的吃完饭,好好的睡上一觉。坐在桌边,却现敛晴摆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得我不禁有些皱眉,这也太浪费了。胤禛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我们两个默默的用餐,出奇的安静,我是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而他似乎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是我到清朝后第一次有人陪着用餐,只是有人陪却也好似一个人吃饭一样,一样的安静。我们迅的吃完了一餐饭,可是桌上大部分的菜均只是动了几筷子,看着敛晴一盘一盘的撤下去,我突然有一种暴敛天物的感觉。

外面的太监一叠声地道:“给太子妃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

我一愣,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好干笑着说:“快起来吧,不用如此多礼。”胤禛见我不明所以的眼神儿,一垂眼睑,接着道:“十三弟,哪有那么多礼数,都是自家兄弟。”

伺候过我们这里,兰歇便转身向其他几位美人敬茶。左手边第一位美人年纪二十岁左右,细高挑的身材,妖里妖气的,一双丹凤眼,眼稍高调,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兰歇手持茶碗,只是略福了福身,递上茶去叫了声“眠芳姐姐。”我眼睛里打着问号,转头看向站在我身侧的敛晴,她很聪明的俯下身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这位是侧福晋耿氏。”我随手端起茶碗,点了点头。眠芳见兰歇给她奉茶,不敢坐接,站起身来,很程序化的伸手接过茶碗,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劳。”

万寿节一过,胤禛就带着我们移居到圆明园,此时园中牡丹开得正好,胤禛邀请康熙和众位兄弟到园中赏花,我便又忙碌了起来。上一次和康熙约定好,他再到园中来的时候,我要亲下厨房奉上菜肴。只是大话好说,事却难做。为了准备一些独特的菜式,我真是挖空了心思。其实倒也不用我准备全部的菜肴,只要象征性的做几道就好,可即使是几道菜却也让我伤透了脑筋。还让胤禛从外国传教士那里弄来了奶油。

初春时节,万物滋生,圆明园里一片春光明媚。康熙带着众皇子们在园中的牡丹台观赏牡丹,而宴席则设在牡丹台的正殿之内。牡丹台位于后湖东岸,南邻曲溪,殿为三间,殿前以文石(文石是一种无色或白色,呈透明状的石头,是一种碳酸盐矿物)为坡,种着数百株的牡丹。牡丹妖娆盛开,景色颇为动人。

宴席极其丰盛,胤禛特意调来了大内御厨亲自烹制菜肴,而我也在另设的小厨房里忙活得不亦乐乎。一切准备妥当,我换了一身粉红色的旗装,带领着手捧菜肴的太监们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牡丹台而来。

康熙和众位皇子见到我都很高兴,胤礼最是夸张,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说:“四嫂,我们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他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给逗乐了,康熙也笑着道:“朕可是如约来品尝你的佳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媳妇儿手艺粗陋,只盼着不要扫了皇上的兴才是。”

“四嫂,别谦虚了,我早就听十三哥称赞您绝佳的厨艺,这回我们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我都没有吃别的东西,就等着你的美味呢!”十六阿哥胤禄最是心直口快,他与胤禛的关系也极好,是我们府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