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回头看他,便凑了过来,也坐到我身边儿,“四嫂,您怎么坐这儿了,小心让水边儿的大风给刮走了。”他笑嘻嘻的说。

胤禛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萱荟,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他的声音艰涩低哑。

我的心猛地揪紧,闭上眼睛,任泪水缓缓的顺着脸颊流淌。

胤禛时常会默默的在一边看着我做这一切,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可是我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有着非常丰富的情感,就算他的外表冷漠如斯,可是他的内心却异常火热。看到我满足而幸福的微笑,他似乎也同样感到满足而幸福。

“爷在您的床前守了两天两夜,今儿早上进宫去了。”

“主子,不好了!”虞总管从外面边说边跑了进来,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便没来由的抖成了一团。我咽了下口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慌什么,有话慢慢说。”

“五子棋是什么?”

我仿佛置身于熔炉,身下似乎冒起滚烫的熔浆,我热得喘不上气,却感到心里仿佛早就已经结成了冰川。水火不容,可是冰冷与燥热却并存于我的体内。我快死了吗?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的生命就要被判死刑?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仿佛永无止境的崎岖小路,路在前方延伸,而我只能被动的向前,因为每踏出一步,身后就会成为万丈深渊。我以为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却怎知在眨眼之间,竟出现了两扇大门。一扇冒着耀眼的金光,一扇却黯淡无光。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选择吧,这是你的权利,一扇门会送你回到过去,一扇门会将你送去未来。”选择,如何选择?“哪一个通往过去,哪一个又通往未来?”我拼命的大喊,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我该怎么办?过去与未来我都不想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我选择?往哪里走,要去开哪一扇门,我徘徊不定,犹豫不决。胤禛,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他的影子,“胤禛!”我大喊,你在那一扇门的后面,说到底我终究还是离不开你,不管你的心里有谁,也不管你心里爱着谁,求你,胤禛,答应我一声,你到底在哪里!

“我知道我很特别呀,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特别的老婆!”我将他推坐在床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站在这里说话十分不妥,到底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和他说话,我就会觉得心里不安,仿佛他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而我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拆弹专家,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炸得尸骨无存,却偏偏不能逃走,还要故作镇定的把炸弹拆完。我稳了稳心神,决定战决,“其实二哥也是个有福之人。”

我一指旁边的水桶,“把锅里的水倒在那里。”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鼻子,点住我的嘴唇,眼神变得炙热无比,“好得很!”声音虚幻得让我的身体不禁轻颤起来。我抓住他点在我唇上的手指,凑近了他的脸问:“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吻封住了我的唇,用行动来说明他的回答。

胤祥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我心里有些打鼓,虽然表面上还是淡淡的,可是眼睛已经不自觉的望向了胤禛。胤禛依然平静如常,似乎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我心里不禁暗叹,他果然做到了“戒急用忍”,只是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如表面一样平静!

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仿佛我给了他一个他最想得到的答案,“好!我们这就去!小桂子,备马!”

之前我一直足不出户,即使这会儿说病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院落好似从贝勒府里分离出来的世外桃源一般,除了我和胤禛,我们将皇宫、皇上、德妃、政事、他的那些大小福晋们全都抛诸脑后,只是在我的心底深处却始终有一个影子挥之不去,那就是十福晋。

胤禛这一阵子每晚都宿在我屋里,我们几乎每天形影不离,这无疑成了贝勒府里的头条新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这个院落,仿佛我突然间转了运,原本以为会被打入冷宫,却没想到成了爷眼前的新宠,竟比兰歇还要吃香。福晋们请安的时候明显都认真了许多,下人们见了我也越恭敬起来。我突然有种很想抓狂的感觉,人皆势利,可是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按照规矩,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宫给德妃请安,这期间遇到过弥儿,遇到过十三的侧福晋富察氏,遇到过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娴悦,好像自从她大婚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只有两位侧福晋经常进宫来请安伺候,德妃对此却也并不见怪,仿佛娴悦就像空气一样,虽然存在,却始终看不到。德妃对我的态度还是那样不远不近,虽然言语亲切,却仿佛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彼此看着清晰,可是一碰触就会觉得冰凉。只是我每次见她穿着绿色的宫装,就会没来由的反感,仿佛是在替胤禛难受一样。

胤禛把汤碗放在一边,疲惫的动了动脖子,“这笔记是皇阿玛的,明天一早就要交还回去,我必须趁着今晚把里面有用的东西抄写下来,三哥已经把修明史的差事给办砸了,我可不能再出任何纰漏。”我翻了翻笔记,竟然还有十几页,这会儿瞧他的模样,似乎有些烧,脸上潮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还在那里强打着精神抄写。我心里一阵疼惜,头脑一热,便不计后果的做了一个决定。

“你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整个身体包裹着我的,将我笼罩在他身体反射的阴影之下。他的气息清晰的吹吐在我的脸上,引得我全身麻痒痒的。

他的冲动除了我觉得意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都像是看好戏一般的盯着我。我挑眉,“过去怎样我不管,我只管从今儿以后的事儿。这些鱼难道不是渔夫们辛苦打捞上来的吗?难道不是花钱买来的吗?难道不是给人吃的吗?别说咱们府里,就是宫里恐怕也没有这么浪费的。从今儿起,食物用料以物尽其事为要,如果再让我看到这般浪费,我定不轻饶。”

“那么你要把这些剩料送去哪里?”看他捡好了鱼,重新将笸箩抱在怀里。

我一惊,连忙回话:“是。”

“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我早就和你三哥说要过去瞧瞧你,可是听说你的身子要静养,恐去了反而扰了你的休息。”

他长出了口气,“好吧,我就让府里的老嬷嬷给你说说,不过时间紧迫,你一边儿准备一边儿听吧!能怎么样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也不看我,就这么走了出去。

明明要出门的人是我,我又怎么忍心让敛晴来帮我担罪,从小到大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习惯我从未丢失过,而这种良好的“美德”到后来也演变成我提醒父母重视我的存在的一种方式。如今……我只能尽力而为,清了清嗓子,我慢慢的开口,声音很轻却决不卑微,“今天是个好日子,爷又何必动怒,既然是我来迟了,一会儿尽了礼数,再请爷落如何?”

我这里的静悄悄似乎也感染了整个贝勒府,要不是那天的一阵鞭炮和乐队的奏乐声响,我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只住着我和敛晴两个人。贝勒府在办喜事,可是却没有人来通知我一声,难道我是一个下堂的嫡福晋?敛晴的解释是:“爷担心福晋的身子,特意吩咐不让外面的琐事扰了福晋的休息。”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对这种体贴表现得感激涕零?!对于刚刚死了儿子的父亲来说,在同一个月内欢天喜地的迎娶小老婆,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人太健忘,还是我太矫情,虽然这是皇上的指婚。

我对胤礽怒目而视,而他的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神情沮丧,嘴里喃喃自语,可是转瞬他突然满脸涨红,目呲欲裂,暴跳如雷起来。一扭身他抽出了西暖阁墙上悬挂的一柄宝剑。

胤禛、三阿哥和五阿哥同时护住了康熙的床边儿,可没想到胤礽是冲我来的。我只感觉身体一轻像是被人拎了起来,随即脖子上一凉,一个硬邦邦带着生铁气味儿的物体抵在了我的喉咙上。“你果然是能够了解我的女人!”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冷汗一下子便冒了出来,呼吸变得急促粗重起来,甚至觉得自己仿佛随时都会昏倒一样。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我成了人质,生命就在胤礽的指掌之间。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放了萱荟,我们不会为难你,皇阿玛自有决断。”胤禛已经站在了我们的对面。他的剑眉高挑,目光深不见底,可是声音却依旧清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