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泰申痛心唤了一声,眼中也涌出无限哀伤。

容乐眸光激动,心口涩涩的疼。她望着容齐,还是摇头,继而干脆转过身,快步离开。

他的意思很明确,她活着,他便活着,一切都好。她若死了,他即便活着也如同死亡,什么都对他没有意义,包括孩子,包括江山天下。他就是用这样霸道的方式,让她明白,她就是他的一切。留或者走,她自己看着办。

李将军对身边的校尉命令道:“你去,让她抬头。”

漫天见他怒意渐消,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她笑了起来,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般。

漫夭道:“罗将军请放心,粮草,本宫已经命人先行备好了。”

罗植猛然抬头,直觉反驳道:“当然不是!我能当上将帅凭的是真本事!”他最反感的便是别人拿他的身份来否定他的能力。他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武艺不俗。百步穿杨,他十二岁就能办到了。而此次攻占玉上国,他隔着干军万马,于数十丈的距离,一簧射穿玉上国王的心脏,岂是一般人能为?

他轻轻抬手,毫不犹豫的将食指伸了过去,那花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根根直刺进他指尖的肌肤,在他的手上迅伸展开放,青白的肌肤下血红色扩张,极为霸道。

是。”萧煞领命离去。

宗政无忧别过脸冷哼一声,道:‘我疼不疼,与你有何干系?你几时在意过?”这点伤痛算什么,那无数个睁眼天明的夜里,一想到她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心就痛到抽搐,那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

漫夭一震,她果然所料不差,这真的是七绝草!她以为是一株草,没想就是一个叶片。宗政无忧竟然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尊重了她的骄傲,解决了她难以开口的难题。不是施舍,不是交易,而是以他母亲的名义送给她一个见面礼,作为她对云贵妃行礼的回馈!无需她承情。他是太了解她了吗?

漫夭回以一笑,道:“劳王子惦记,已经无碍。”

众臣纷纷点头,殿内一片附和之声。尘风国虽算不得是大国,然而,尘风国素以骑兵战马闻名,假如可以与他们达成协议,有他们的战马配上临天国的铁甲骑兵,那临天国逐鹿天下便指日可待。

外园的丫头应声渤了茶,斟上一杯,递到他面前,然后退到一旁。博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入口清香四溢,沁人心俾,是极品西湖龙井!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若是没记错,这应该是那个人最喜欢的一种茶。他目光沉郁下来,仰便是一杯,边喝着,边静静地等她。但谁曾想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手中的壶已经是第四次空了,可……还没回来。

漫夭并未立即浮出水面,而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抽干,这种在死亡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告别爱情的方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她必须让自己牢牢记住,欺骗和利用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即便讨厌,也要习惯。爱情是一种奢望,只要心坚硬如铁,谁都伤她不得。

余大人戴着硕大戒指的肥胖的手,拈着一张写满供词的纸张,阴阴说道:“这是你买凶行刺离王的罪状,只要你识相一点,乖乖地签字画押,就可免受皮肉之苦。”

宗政无忧,临天国当朝皇帝的第七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位有封号的皇子,正是容乐长公主和亲的对象。此时,离王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恐连空气中一粒细小的微尘也钻不进去。

宗政无忧摆手道:“天下已定,太子虽小,但有你和老九辅佐他,朕很放心。朕乏了,你退下吧。”

明清正知皇帝心意已定,再劝无用,只得听命退下。宗政无忧回到御案前,望着如山的奏折,轻声呢喃:“两三月……朕就再等三个月。”

漫夭自得那名中年男子提点,离开皇宫,一心寻找与灵魂契合的身体,同宗政无忧再续前缘,这一找,就找了五年,意外死亡的女子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契合她灵魂的躯体。日复一日,心中的那点带着期盼的火焰逐渐熄灭,她开始犹豫,她到底是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下去,还是回到无忧身边,默默的陪伴他?她从不怕辛苦,怕只怕,长此以往,既找不到合适的身体,也不能陪他到老。

这日,她游荡在黑夜里,忽然觉得似是有什么在遥远的方向召唤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她便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越走那种召唤感越是强烈,直到她到了一个边城,那种感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疑惑的皱眉,在城里四处探察,走到当地知府宋大人家的时候,得知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丫鬟,她忙去看了,只见后院一处高墙下的地面躺着一个摔破头的胖胖的丫头,丫头身上扑着一名穿绿衣裳不似下人的瘦弱女子,因这名胖丫头的意外死去而垂着头伤心哭泣不止,不远处站了一名红衣女子,二八年华,容貌俏丽,此刻正抄着手,蔑视的盯着绿衣女子,笑道:“真是个爱哭鬼,只不过死了个丫鬟,也值得你哭的这么凶。”

绿衣女子闻声抬头,眼光哀怨道:“妹妹你为什么要害紫丫?紫丫那么善良……”

“诶诶诶,你说清楚啊,谁害她了?是她自己笨,没事番强上去,站不稳掉了下来,捧死活该!你别想推到我头上,害我被爹爹骂。哼!”红衣女子杏眼圆睁,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指着绿衣女子出警告。

绿衣女子虽叫她妹妹,但似是有些怕红衣女子,身子缩了缩,手指绞着一方帕子,目光懦弱躲闪,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再言语。

这时,从前院过来一对中年夫妇,正朝这边走过来,红衣女子目光一转,立刻在那胖丫头身边蹲下,拿出一方帕子干抹了抹眼角,对绿衣女子大声埋怨道:“姐姐呀,紫丫虽然笨,但好歹也伺候了你好些年,你怎么忍心骗她爬墙,害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呢?你忘了父亲常教导我们做人的道理了吗?”

绿衣女子清眉紧蹙,声音软弱无力道:“我,我没……”

红衣女子瞥了眼中年夫妇过来的方向,柳眉一扬,打断道:“什么?你又让我替你瞒着爹娘?姐姐呀,你每次做错事都让我帮你隐瞒,万一……啊!爹、娘。”她装作刚看到父母的模样,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

绿衣女子惊得抬头,见快步行来的知府宋大人面容严肃,眼光沉沉,她跪在原地,结巴的叫了声:“爹,二娘。”

宋大人盯着她,没说话,宋夫人拿眼角瞄了眼丈夫,劝道:“大人息怒,环儿年纪轻,难免犯错……”

宋大人截口道:“她都二十了,年纪还轻吗?你别总护着她,长此以往,难保她将来不会闯下大祸!这次好不容易才又定下一门亲事,倘若叫苏家知道这事,谁还会要她?来人,把大小姐锁到柴房里去好好反省,没有本官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否则,家法处置。”

绿衣女子脸色顿时白,颤抖着一双唇,想辩解却又说不出来话,被两个下人带去了柴房。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待宋大人甩袖离去后,宋夫人吩咐人处理胖丫鬟的后事。

漫夭带着希望尝试着进入胖丫鬟的身体,可是她的意识却不能支配这具躯体,那么之前的召唤又是来自何处?

漫夭在这府中四处游荡,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这个宋大人是个清廉好官,只是他在处理自己的家事上却比较糊涂,看不清真相。之前那个绿衣女子宋环是宋大人原配妻子生下的女儿,而原配妻子死得早,他便又娶了一房,第二任妻子又生了一女儿,便是红衣女子宋睛。这宋靖自小便嫉妒别人说宋环长得比她美,于是,总在背地里欺负陷害宋环,让她有口难言,而宋环自小没了娘,后娘表面疼她,其实对她并不是很好,她被欺负惯了又无处诉说,日子一久,便养成了懦弱怕事的个性。

漫夭来到柴房,见宋环坐在地上哭泣,而宋睛也在,此刻正幸灾乐祸的说着:“姐姐,我刚才特地帮你打听了爹爹为你定的那门亲事,你知道你未来的夫婿苏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他啊,长得像个癞蛤蟆,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赌坊,听说呀,他脾气暴躁,谁要一句话没说好惹了他,就会被打个半死的。姐姐,就你这性格,等过了门,肯定是三天一顿打,唉,妹妹我好同情你啊!”

宋环抬起楚楚可怜的清丽脸庞,不相信道:“不会的,爹爹不会让我嫁给那样的人。”

宋晴笑道:“爹爹也是没办法,先前许了两门亲,还没等你过门,人家马公子和秦公子不是突然病就是出事死了,外面的人都说你命硬克夫,没人敢要你,你以为你还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我,我……那我不嫁了。”

“不嫁?哈哈,你想老死闺中啊?我要是你,干脆死了算了,省得活着给爹爹丢脸。哼!”宋睛说完昂着头走了,留下宋环哭得更是伤心。

漫夭摇了摇头,无法安慰别人,便转身欲离去,而身后仿佛有一股吸引力扯住了她,她奇怪的回过头,竟然看见宋环解下腰带,上吊自杀了。漫夭一怔,莫非之前召唤她的竟是宋环的躯体么?

宋环的灵魂离开躯体,看到前方有一个绝美的女子,愣了一愣。

漫夭叹道:“她说的话你也信?蝼蚁尚且偷生,你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能如此轻贱性命?”

宋环道:“我这一世活得窝襄,又克死了马公子,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她说到马公子时目光哀切,显然是有情。原来是为情而轻生!

见她去意已决,漫夭在她擦身而过时,问道:“假如我能替你活下去,你可有什么心愿?”

宋环一愣,怔怔回头看她,“你替我活下去?我的愿望,恐怕你帮不上。”

漫夭微笑道:“不说出来,怎知我帮不上?”

宋环见她不似玩笑,想了想,方道:“我娘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嫁给我爹,与家人断绝关系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她毕生心愿,希望爹爹有朝一日能进京城做官,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未能达成。”

漫夭略略蹙眉,问道:“为何?宋大人才能不够?”

宋环摇头,“爹爹性子耿直,三年前进京述职,出宫时,爹爹说了句‘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乃万乘之尊,却要守着一个死人过日子,不成体统’这句话本是无意,但谁知竟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大怒,又将爹爹贬回此处。只怕,以后再无升迁的机会。”

这件事漫夭也曾耳闻,那是五年来,唯一一个因她而被贬的官员,原来竟是宋大人!漫夭微微笑道:“这件事不难,只要我能借你的身体活过来,进了京,我自然可以为你和你娘达成心愿。”

宋环惊诧,不敢相信道:“你……你真的可以吗?”

漫夭肯定的点头,“只要宋大人真的有才能,我保证,他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宋环愣愣的看着漫夭,见她神色如此笃定,心道,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能耐,敢做出这样的承诺?宋环还在怔愣之际,柴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送饭的下人见宋环吊死在柴房,吓得惊叫,不一会儿,宋大人便来了。

宋环的身体被解下,抬出了柴房,宋大人没想到女儿会上吊,他看上去很伤心。宋夫人闻此消息,赶来抱着咽了气的宋环大哭一场,宋晴在一旁干抹泪。这一晚,整个宋府乱极了。

下半夜,宋府才渐渐安静下来,宋大人默默转身,独自去了栖灵堂,宋环的魂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宋府,临走前,拜托漫夭帮忙照顾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