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淡淡道:“等到那药粉制好,将它磨成墨汁掺进一幅画中去。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要做什么。”

听到素来威严的齐国公说这样的话,李未央就是一愣,她没有想到齐国公竟然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显然是担心自己作出什么错误的决定。她轻轻地笑了,慢慢地道:“父亲您放心,嘉儿不是糊涂的人,会牢记你的嘱托。”

惠妃微微一笑,神情之中却有一丝遗憾:“南康执意要在庵中落出家,我也拦不住她。原本还打算让她在庵堂待一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将她接回来,待一切风平浪静了也能为她另外择一个夫婿,却没有想到她早已经看破了一切,不预备再回到这个铁笼子里来了。”

李未央修长浓睫微闪,黠慧笑道:“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王子矜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她手指停留的方向:“是,是荷州。”

南康公主从屋子里追了出来,她大声道:“王延,你不要犯下大错!”

皇帝缓步向前走,百官簇拥着他,所有的女眷也跟在后方。越西的惯例是凡这样的场合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才可以参与这样盛大的仪式。在乐声中皇帝稳步向前,带着众臣脚步平稳地上了山,山上的风很大,刮的很多人都睁不开眼睛,而李未央却直视前面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稳步前行。

李未央心头一跳,不禁立刻道:“失踪?王小姐是在与我说笑吗?且不说新房外面有那么多的护卫,新房之中也有数名伺候的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

赵月轻声道:“小姐,静王殿下刚才说的话……”

皇帝微笑道:“无妨,久闻王家千金才艺双绝,却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些诗词歌赋便不要拿出来了,有没有新鲜的可以拿来凑趣?”

“还需要你禀报吗,刚才在宴上大家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李未央知道他是要刻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便微微一笑道:“现在他们正高兴着,要将一切禀报给祖母知晓,咱们快去吧。”

齐国公回头看了李未央一眼,却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神情十分的平静,齐国公一直捏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到郭府将所有的贵客都送走了,齐国公连忙问道:“你二哥在哪里?”

陈冰冰一愣,随即看向了祖母,陈留公主向她招了招手。陈冰冰有些疑惑,可终究还是向陈留公主走了过去。郭夫人和李未央这才能够脱身离开大厅。陈冰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禁焦急起来。

陈寒轩不禁上前两步,颤声道:“大姐。”

李未央却是愣住了,她自己虽是画的不是很好,却还不是完全不懂画的,这画画之人的功力固然是炉火纯青,可是看他对于这画中人的感情,似乎也是情思缱绻。若非如此,怎么能够用画笔将这女子的美态,生动的展现出来。

元烈的骏马一直到帐篷之前才停下来,他跳下马,掀开了帐篷向里面一看,却是有些吃惊。却见那帐篷之内,密密麻麻的躺了十来个伤患,似乎都是被烧伤的,那些人抱着伤口哀嚎,模样十分的痛苦。听周围人的议论,刚才仿佛生过一场火灾,病人们都被紧急送到这里。元烈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向旁边看了一眼,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其中一个伤患的身前替他包扎伤口,那女子与李未央一样的年纪,一身浅绿色的裙子,上面染了不少的血迹,容貌并不如何美丽,可那一双眼睛却如同宝石一般闪着温和、柔美的光芒,不但端庄温柔,而且见之可亲。

似乎已经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李未央静静地看着她,唇畔露出一丝微笑。边跳边走,阿丽公主已经跳到了静王元英的身边,她绕着他,一边拍手一边转圈,原地起舞。静王的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讶,随即看向李未央,可对方的表情却让他感到失望。这时候,旁边的韩琴和韩琳面上都有一些难堪,在她们看来,这样的草原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静王妃的。

李未央瞧她哭得如此的惨烈,不禁也觉得悲伤,她轻轻地走到对方的身边,拍了拍祥云郡主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地道:“郡主,若是你说出背后是何人指示,那我可以向大君求情,让他饶了你。”说着李未央看向大君道:“祥云郡主不过是受人挑唆,真正那个幕后黑手才是真正该死的人,大君你说是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的确是巧,巧到她恰好落在了我三哥的脚底下,又恰好为他所杀,最终本该断气的人,偏偏撑着说完了那句引人遐思的话才肯断气,这不是太巧了吗?”

太子殿下面色一寒,但他并没有当众露出不悦的神情,他淡淡地一笑道:“我能够体会国公的心情,这样吧,改日我带着临安亲自上门去请罪。”

郭惠妃望着她,目光之中,透露出强烈的愤恨,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陷入手心之中,隐有鲜血滴落。

还不等郭家人说什么,临安公主又道:“在大历好端端放着郡主不做,非要跑回越西来,不早不晚偏是这个时候,不让人觉得怀疑吗?”

郭夫人气得头都痛了,更是一腔怒火不出来。她毕竟是国公夫人,对这样死皮赖脸的女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不管怎么做都会失掉身份,偏偏她又十分耿直,几乎浑身起抖来。就在这时,李未央走到了她的身边,用手扶住了她,轻声道:“娘,古语有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父亲好心好意救了梁小姐,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郭府门口呢?传出去,岂非叫人家说咱们不够宅心仁厚吗?”

李未央冷眼看着大名公主,道:“原本我以为你不过是为胡顺妃所迫,才会利用了怀庆和南康,可是我实在是高看你了,你分明是故意造成怀庆公主的死,目的就是因为你嫉妒,你嫉妒怀庆!到了这个地步,再装作楚楚可怜已经于事无补,你不如实话实说!”

裴宝儿心头却更加恼怒,她不明白郭嘉为什么能拥有一切,郭家人、旭王都是这样的爱护她,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而自己,虽然表面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可事实上,父亲只是见她美貌,从小就当做棋子培养,所以她也必须耗尽心思,去争夺所有人的关注,裴宝儿的眸子里荡起阴冷的涟漪,半晌才平静下去,喃喃开口问:“这就好了。”

临安公主勃然变色道:“郭澄,你不要欺人太甚!”

“娘,那梅花林是我和四弟练功下棋的地方!”妹妹才是娘心里的宝贝,他们这些人原先就靠边站,现在连站的地方都要给妹妹的丫头挪出来了,这简直是——郭澄轻声咳嗽一声。

李未央突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立刻就带了几分温和,仿佛刚才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话:“温小楼,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好好记着。”

拓跋玉不再追问,看着李未央,眉眼带笑,那笑里,却似乎多了些未知的含义:“不说这些了,我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来,先敬你一杯。”

九公主面色突然变得惨白,随后重重向后跌坐在地上:“太后薨了……”

安国公主勃然大怒:“你再不住口,小心我——”

突然,半半醒中,他看到外头一片喧哗,不由披衣起身,高声问道:“张铭,外面生了什么事情?”

永宁公主像是掩饰什么一般地解释道:“不过,不管你嫁给谁,你都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不是吗?你总是这样刚强,我早就想要劝说你了。哪怕是从前的驸马,我也主动为他纳妾,这才是为人妻子之道。”

皇帝果然解释道:“原本小九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她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轻易悔婚,不好向罗国公府交代!公主中又没有其他适龄的人选,若说身份匹配,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倚在湖边,就着莲花翡翠小碗在喂鱼。开春以后,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湖边的冰层开始化了,慢慢的金鱼开始浮上来咬鱼饵。

他把一个锦盒往桌子上一丢,然后转身朝她走过来:“那个家伙一日三顿饭这样送礼物,看到是真的准备骗你芳心了。”

这人,这么关键的时刻,究竟去哪儿了呢?

但是此刻,看着二夫人喜悦形于色,李老夫人也不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李敏德摇头:“蒋华不是好对付的,我该在场。”

蒋家人又是大哭起来,这叫起灵哭,一是表示悲痛,二是让鬼魂注意该随着棺材动身了。十六人抬的棺材刚离了长凳,咔咔的两声作响,抬棺材的两根杠子应声断裂,棺材竟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李未央悄悄地咳嗽了一声,李常喜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刻道:“陛下,臣女是因为三姐而受到连累不错,可是今日姐姐每字每句也完全是替我伸冤,所以我再不能这样看着她为我担负骂名,舅舅和外祖母不是说我和四公子有私情吗,臣女愿意一死以证明清白!”说着,她快步起来就向那柱子撞过去,在场众人都呆在那里,姚长青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状不好立刻上去一把抱住!

李敏德微笑,他的声音好似一段织锦,更似一泓清泉,凉阴阴的,缓缓流过她的心田:“不管你要得到什么,都要有耐心的,不是吗?”

“刘皇后一开始想要杀了太子,但是……她和宋皇后多年恩怨,早已恨透了彼此,她有一次偶然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宋皇后和钱妃,想到了她们彼此之间的仇恨……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只有她想得出来的主意。”李敏德垂下了眼睛,仿佛不想再说下去,然而不得不接着说下去:“她将冷宫中的小公主接了出来,送去了囚室,让她日夜陪伴太子,只不过,她没有允许任何人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太子当时是十岁,小公主只有八岁,他们理所当然成为了彼此的依靠和玩伴。”

李未央微微笑道:“周妈妈,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老夫人笑道:“瞧你这张嘴,真真是挑不出错处来,可劲儿地招人喜欢。”说了这句话,却突然停了笑容,正色道,“只是,我今天倒有件事,要与你说。”

李未央望着外头灿烂的阳光映照在一朵牡丹花上,神色漠然地笑道:“没错。”

檀香很是不安,小声劝道:“小姐……奴婢看还是算了,今天老夫人和老爷那个脸色您不是没有看见,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帐篷之内布置得如同雅间,有女官掀起层层珠帘,李未央低垂着眼,慢慢走了进去。里面点着熏香,庄重而芬芳,李未央却不喜欢任何熏香的味道,稍稍屏住呼吸,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好了,那还是公主吧。”

“三姐平日里很少露面,却不知道她是如何上榜的?”李敏德扬起眉头,这样问道。

李未央点头,招呼她附耳过来,轻声说了几句话,墨竹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是。”

李未央笑了笑,眼睛里流过一丝讽刺的意味:“是啊,真是巧。”

李敏德强忍下难过,逼自己注视着李未央,扬唇一笑:“如果三姐不走,那么,我永远也不会走,在这里陪着你。”他的语调,一声比一声轻,但一声比一声坚定。

大夫人很快从李萧然那里得了信儿,愤怒之余,转身就去了李长乐的烟雨阁,到了院子里,檀香急匆匆迎出来,支支吾吾:“大夫人,小姐……小姐身子不适——”

紫烟的脸色莫名地更红了,低声道:“是,奴婢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紫烟。大少爷要见小姐么?”

蒋旭没有说话,反是蒋华冷笑了一声:“不止如此!你可知道,如今咱们蒋家的局势如何?”

蒋海一愣,蒋华长叹一声,缓缓道:“众所周知,当年皇子夺嫡中,李家保的是当今的皇上,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蒋家,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中立状态。”这些话,仿佛一只手,掀开过往的同时,亦将眼前的混沌局面慢慢抹开,李长乐吃了一惊,只觉得仿佛有些她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每条纹理,都是那般的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