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见那月上中天,将原本作为掩护的黑暗山林被洗的亮白,再望向对面的雷澈,俊面上神色沉沉,眸如暗泉。他不由得心中一凛,双臂一甩,三股金线瞬时窜出,牵着的蟹甲锁也“噌噌噌”三声,二十四爪齐绽,锋利的锐尖染上月色熠熠生辉。

大抵是被这漂浮过云海的夜风摇动,故而连那微响声都带着几分空灵飘渺。

见这二人如此往来,就连原本一脸欣然笑容的秦让山都有些不耐了,他当下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展皓,见其点头,便举起茶盏,站起高声道:“诸位英雄,今日祀典,得以诸位光临,实令武当蓬荜生辉。秦某先在此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楼道光源虽暗,可那眸子流转的波光依旧潋滟,何玉屏一愣,皱眉问了句:“……三师兄?”

开门一看,对方正端着一盆水,淡淡的热气飘着,把那年轻的面容、乌黑的鬓角都湿润了。

见他这样,高远脑子转了转,突地又厉目一缓,眉峰一松,手顿放了下来,只轻拍着程晓小的腰,缓声道:“晓小……你这话说的,高叔叔,不也是为了你们惊鸿山庄好么。”

“……九宫八卦剑阵啊。”见着感兴趣的,雷澈停了脚步,看他们剑姿、站势,判断道。

他脚步渐停,遥望远处,那朱壁绿瓦的殿台楼阁在山石间矗立,或有山树相掩,或有白瀑淌过,当真如仙岛蓬莱,那海市蜃楼似的天上宫阙。

恩,何玉屏,那人便是何玉屏。

只听他抿起一笑,道:“三妹,好久不见。我那时离家,你还小,故而一时,哥哥我也认不出来你了。”

身后,回荡着怪笑与怪叫。

许是脑子快转之下,雷澈突然又想起了,当时在客栈中邵振杰的一番话——

此般异状,大抵是与他自身的那股子真气有关。

“哼,你们竟然有试毒圣物‘镂瑾钗’,亏我还这般细致,菜饭盆碗,都下了孟水兰。当真是浪费!”

在月见山呆久了,看透了很多事。

这下不说村夫,连小丫头都觉得,这大汉眼神确实不大利落。

玄真教旗下有绣房、酒楼,这晴娘去,也不算白吃饭,而且她胆识过人,称得上女豪杰,按那柴小瑜的性子,定然也会是欣赏的。

战君空下手愈狠,可脸上,却是露出些兴趣的。毕竟,能与赤炼魔人的他过上三百招的,这武林之中实在屈指可数。

不得解,当然,雷澈本就难猜。

远离了那灼热的太阳,远离了飞扬的尘沙,远离了干躁的暑风……玉澜山,山如其名,确实是个好地方。

所以他才不喜欢带着三个跟屁虫。

这话一说完,那婆罗门女却是先出了手,一根毒针便往他脖子上插。

定睛一望,几个黑影跳跃于火船之间,举刀提剑,肆意追逐着惊慌失措的人群。

推开那后院木门,便听“哗啦”一声水响。借着星辉一看,原来是井边站着个人。

而那凌轩翥却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红,心情愉悦地抚了抚衣袖,踏着血泊,一步一响地走向那跌落至地的檀木箱子。

雷澈不喜欢在客房里吃饭,他觉得要在大圆桌,合着一群人,这饭才算吃得香。

原来这青年便是鹤欲停的三弟子,雷澈的又一个师侄——尹宵雪。

不像责问,倒像是温柔的嗔怪。

“这次下山,就是因为武当掌门6续接到遭此武功所袭的惨案,他熟知这武功的特性,写了封信给鹤大,叫月见山前来确证。”

唐采青的乱云飞渡是月见山的轻功绝学,所以按理不应该追不上,可那黑衣人简直就是快如光电,他刚一挥剑,割下的却是几缕布丝。

不得不意外,雷澈平时是很少说这种话的。

可邵振杰等人等了又等,愣是没见何玉屏和唐采青说上雷澈一句,直到他把鱼吃完了,在旁的唐采青却只是递上一块帕子。

自幼习于名门,所以邵振杰亦是个知礼之人,对于刚才捧着人家孩子的脸看了半天的举动也甚是惶恐,惶恐之余他又觉得,那孩童的模样,简直是带着些迷惑人的魔性!

派武功高的?雷澈样貌小归小,可功力却没减少。

“哎,这局当年你们是怎么下的?如此一来真是死局一盘。”鹤欲停喃喃着,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能落下。

何玉屏自觉不是笨人,可天分这东西不是努力便能达到,故而他总是暗暗比别人多花几倍时间练习、再练习。

与人对战,最忌分神,刚才自己不仅分神,更是失魂,实乃武者大忌。

雷澈自嘲一笑,暗道:如此下场,也算活该。7788xiaoshuo

再加上为那梁圆疗伤,内功消耗,经脉受损不是一点两点,万般巧合,偏又碰到自己变化之日,这样一来,原本堆积于体内的阴寒之气一下子反涌而上,才让他这般痛苦。

虽靠多年调理气息,但终究治标不治本……雷澈猫瞳一黯,心中回想起那羊皮古卷上的心法……

“师父,若是你,会如何选择呢?”一声叹息,望向窗外无边夜色,他喃喃道。

今夜,武当山一片火光,除了雷澈,无人入睡。可谁想,还有更大的惊涛骇浪,朝着动荡江湖席卷而来。

一阵悠悠龙笛之声,飞掠于浩瀚的水面,在这万籁俱寂、暗夜沉沉之中,仿若梦里魔花之开谢,有着种寂然之玄,深幽之冥。

“接着!”

如黑雾般来者落地,血淋淋的银指甲拈着一张腥黏的东西,说罢便朝坐在厅边之人扔去。

放下玉笛,面无表情地伸手捞过,眉心一点红痣夹在皱褶中,九泉罗刹虞望打量了眼前方黑红相间的人,轻声问了句:“怎么搞得那么脏?”

也不知说的,是人还是物。

“……你挑剔什么?!我凌轩翥杀得过瘾……东西到手了便好!”听他这话的语气,不阴不阳,阿鼻鬼王凌轩翥不由得大怒道。

从怀中掏出块布,将那血染之物细细擦好,虞望这才回道:“这东西要给的可不是我,而是阎君。你说,主上会管你什么过不过瘾?”

闻言,凌轩翥也不敢那么放肆了,低声嘟喃着:“这厮是嫉妒……嫉妒……”

说了一阵,他又抬起头朝虞望说道:“支火夜叉受了点伤,鬼面判官则去……总之那俩家伙暂时没那么快回来……对了,他,到手了么?”

“已碰上接头人,东西也在路上,至于他,恐怕得原地休养一阵……毕竟,从那种瀑布掉下来,就算是用金甲丝线缓力,还是受不了的,再说,对方是‘一剑千秋’啊。”瞥了他一眼,虞望淡淡说道。

“到底是阎君高见,事先安排了人,那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说不要。不过,真不愧是阴山老怪之徒,这番上武当居然没死。”凌轩翥一听,便袖掩着嘴,嘻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