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何玉楼三岁时,这位二哥便不在家中了,故而她只知是有个哥哥,可却连面貌都不曾记得。

因为这种安静,便是不祥。

雷澈的眼前,安余的身上,骤然显出了三百四十个穴位,这一想,其中大概有几处地方,能正合这九点银星的排布!

闻他所言这般奇诡,一旁的何玉屏也不禁过来看看究竟。

“刑天!”

难讨好,在月见山上如此,在此行的路途上亦如此。或许,雷澈根本就不理解何谓“讨好”,这大抵是因为他强大得、从来不必去倚仗什么,所以自然这般底气足,骨梁硬吧。

见他这样,年轻人只睨了他一眼,淡淡说:“激动什么?我一男子,你非得去跟人家小姑娘比。无聊。再说,这才是人之常态吧。”

“十二能织素,十三通女红。”晴娘答道。

想要就抢,想得便夺,不管什么天下安危,哪里来的三纲五常,只顾三餐吃饱,酒肉正好……于是,不必卑躬屈膝,逍遥自在,快意人间。

按理,雷澈只会与那种、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举剑,他追求的,是剑术气魄上的完全胜利。至于,这些个山贼恶匪的程度,之于雷澈,便是同拿剑砍冬瓜无异,赢了,也全无愉悦。

走在山道上,虽是晴天白昼,但却如要下暴雨的天空那样,灰阴阴暗沉沉。配合着粗粗的藤蔓、偶尔闪过头顶的鸟影,还有黑风寨的恐怖传说,若是寻常百姓,不免是有些心悸的。

雷澈走在最后,他们下了楼梯,才将纸片递给少年,道:“有人给你的。”

骂完,他似乎领会到什么似地,突地一笑,冷得瘆人。

“是是是!要小心,最近这金州一带多了一伙人贩子,专绑拐一些貌美的……人。”他说到一半,又觉得那些都是女子,对着眼前虽也是貌美、但却为男子的何玉屏他们说,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西瓜清热解暑,却也利尿。雷澈吃了一半,便起身穿鞋,下楼解手。

虽听了凌轩翥的名号,可那白衣女子倒个有胆识的。

安放好行李后,雷澈便让尹宵雪匆匆下楼,要他占个桌位。

瞧那样子,约莫二十,青衣白襟,若不看脸,身形倒是利落且风流的。

这样子哪里像是烧铁打剑的剑匠?看那体貌神色,倒像是个翩翩书生或是钟鸣鼎食家的公子之流。

最终月见山四大弟子联手,在小楼前同他决一死战。

不仅有他,崆峒派的弟子也都纷纷出房追逐那黑衣人,看邵振杰那神色,不像是仗义相助,倒像是要追回什么东西。

唐采青见他小手小脚地往椅子外悬着,不端不正的样子倒是活灵活气起来,不由得将手里拧干的面巾伸了过去,想像对待孩子一样地帮他擦脸。

而再看雷澈,虽生有一双猫眼,可他吃鱼的样子却全然没有猫的那份优雅从容,软润的脸庞油光闪闪,甚至圆腮上还沾着几根夹着肉的鱼刺。

原来他一心佩服这位身手不凡的俊俏青年,却没曾想与他同行的另一位青年竟也相貌皎丽,两潭黑眸如墨,鼻挺唇丰,甚至流露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气魄来。

如此一来,小师叔雷澈要下山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雷澈爬起来,抬头没看站在门前的何玉屏,也没等他再多说一句,便侧身一闪出了小楼,在屋瓦间飞跃而去。

何玉屏跪在地上,却早已脱离了这份天然,心中唯有剑锋和利刃的想象,大脑如同一块干涸的土地,肆意吮吸着天元剑法的甘露。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像在场的少年那样,拥有天赋异禀或是出身名门,膝下的这几方土地,是用血换来的。

似乎又是在一瞬间,空气被冲淡了,没有了那种温热浓稠,何玉楼深吸口气,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只得勉强地笑着点点头,步伐有些慌乱地随着猴子等人回去了。

目送何玉楼等人走远,雷澈才转过脸,望着何玉屏问:“你想单独谈什么?”

拍拍身旁空地,他朝雷澈一笑,带着一种放纵的轻松,道:“小师叔,没必要站着吧,坐下说。”

只见何玉屏此刻便在坐崖边,脚下是大约三丈的石壁,不高,能看到下面的草坡。而头顶,则是满目的星辰,广阔地压下来,似乎伸手便能摘到,可真正,却是遥远非常。

深看了他一眼,雷澈掀起衣袍,坐在他三步之外。

抬头,仰视着青天银汉,何玉屏开口道:“小师叔,你说我能否练《千秋索经》?”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试探掩饰,没有所有的伪装,只有,一句带着期待的问。

雷澈闻言,不由得皱眉睨他,这大抵是何玉屏第三次,由心的说话了。

第一次,是十年前在月见山的大殿上。第二次,是不久前在观星时所说的疑惑。而这一次,却是直接问自己能否练《千秋索经》……

这一想,雷澈哼了一声,道:“至少你在坦诚的时候,是当真坦诚的。”

何玉屏一哂,耸耸肩:“至少我在真的要骗人的时候,您总是能看得清楚的。”

那是因为你和他在这点上,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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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澈嘴里含着这话,终究没吐出来,既然对方开诚布公,自己也只能直言不讳,于是,他摇摇头,说:“《千秋索经》,你练不了。”

“……理由?”翘了翘嘴角,掩下那失望的苦涩,何玉屏直问。

雷澈昂头,望着那深邃至无限的夜空,仿佛那黑色里什么都吸纳入内,又仿佛,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心中杂念太多,放不下太多,疑惑太多,再加上……”在此略微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再加上,你那左臂筋脉受过两次重创。”

闻言,何玉屏双拳紧握,低头不语。

他少时,两次重创于左臂,一次救命,一次害命。以致血气经络不甚通畅,哪里练得了行气如奔流的《千秋索经》?不说大成,就是修炼,迟早也是要走火入魔的。

“那……唐……大师兄可练得?”不甘,他问。

“练不得。”想也没想,雷澈便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