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洲,林谨容多带着自家的好东西出席几场各府女眷们的赏花会,茶会之类的宴席,自然便可带起一股风潮。但这是在京中,能与她来往的多数都是些小官儿的家眷,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家境宽裕的,根本用不起这些东西。她便是邀请这些人来做客,或者是在人家的宴席上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兴许还可能引起旁人的反感。

林谨容就贴近了她道:“不知茅房在何处?”

第303章忠心

陆缄犹豫不决,陆绍索性起身:“我不能在家久留,这两日正是要紧的时候,再不抓紧,只怕是要下雨了,这雨一旦连绵起来,那才是要命。”言罢果然独自先去了。

却听陆缄轻声道:“阿容,这事儿虽不能大张旗鼓的查,却要背里仔细查探,弄清楚了始末再一并报给祖父知道,断不能再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桂嬷嬷忙停住手:“是太太有吩咐吧?”

林谨容从善如流。

林谨容含笑道:“说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儿能给大家添麻烦?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没规矩?”

芳竹奇道:“嬷嬷有何事会寻我?”

第212章大包

林谨容便将涂氏早上说的话,自己说的话都说给他听,除去事实不对涂氏作任何评价,语气亦不带任何好恶。就似她面对着林玉珍、陆云,面对着宋氏婆媳一样,妨碍了她,她便搬开,不妨碍,就合理存在,她只是看着她们,不带任何感情。

“怎么会?”林谨容自是不承认的,“我这里正担忧呢。幸好,还有两日,我可以慢慢地想。”

林谨容摇头:“既有素面和素粥,我就等着吃好了,其他东西没胃口。”她中午吃得有点多,有些不舒服,桂嬷嬷的山楂汤也不起什么作用。

林谨容觉得她有必要让桂嬷嬷清醒清醒:“那嬷嬷觉得应该怎样?两面讨好?我告诉你,要讨好姑太太,就要凡事都听她的,一万次听她的,差一次不听她的就不好了。她若要我去和那位斗,你说我是为了让她高兴听她的,还是不听?”

陆缄淡淡地道:“天赋有高低,本来就没有公平。人生还很长,我不急。你就算是中了状元,也别觉得就赢了我,还有日后呢。”

陆缄抬眼看着他:“祖父,何必强人所难?”

从前懵懂不知,只知日子难过,如今事事都看懂了,却觉得太累——林家不可遏止地在变穷,在破落,一群人没办法挣钱,只知道花钱,为了一点点利益就绞尽脑汁,手段耍尽。有了陶舜钦相帮,三房本可以争得一席之地,偏偏陶氏和林三老爷志趣不投,多年积怨,根本不可能同心协力,所以三房永远都只能成为大房、二房相争的棋子和筹码,永远都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地位。

“妹妹,这会儿看着真正阴险的人是你,不动声色就黑了人一把。”陶凤翔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人见第一眼就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范五儿,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贼亮贼亮,藏在睫毛下转来转去,和老鼠似的。”

林慎之害羞地侧脸看着她:“你是女人,不能随便说喜欢的。”

况且她本就想卖给林六。一是因为二房有钱些,更贪小便宜,二是周氏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长期把持着家务,周氏天性谨慎,不会满意林五花这么多钱买这钗子,就算是真的卖给林五了,这钱也拿不安稳,为了二两金子何至如此?

过得两日,陆缄养好了病,却不提回诸先生那里去住的事情,而是问陶氏要了一匹马,每日天未明就去诸先生那里求学,散了学又回来协同林世全或是铁二牛四处游玩。笑容竟是多了许多,饭量也好了许多,连连说铁槐家的手艺好,经常赏钱赏物,刺激得铁槐家的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日日翻新变花样,恨不得把山野里的所有能吃的野菜山花都弄来给他尝一遍。

陶氏看了林谨容一眼,踏步向里:“她独自留在家中有些害怕,烦劳三伯给她和丫头找个热乎点的地方就行。我带了一只老参过来,怕是会用得着,人在哪里?”

陆缄微微皱了眉头,定睛看着林谨容,片刻后才道:“你不必抱歉。赢了就赢了,有才能并不是你的错。这天下间,唯有才能的光华是最不该被掩盖的。”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你不必防备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黄姨娘的脸色倏忽变了好几变,阴晴不定,眼神更是有些飘忽,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张林谨容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纸上头,眼睛一亮,破釜沉舟地道:“四姑娘,奴半夜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林谨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陆纶灿然一笑:“陆五哥,把你那蝈蝈儿拿出来我看看。”

林谨容抬头看着荔枝,眼神万分复杂。荔枝比她大两岁,沉默稳重,长得白白净净,一管鼻子更是漂亮极了。从林谨容刚记事开始荔枝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她的玩伴也是她的丫鬟,后来,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只有荔枝陪着她一直到死,如果不是荔枝,她连跳江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林谨容叹了一声:“总是让母亲操心。”歇了片刻,小声道:“文娘那边如何?”

龚嬷嬷道:“老实着呢。只今早拉着陆良家的问了几句,问您平安否,是男还是女,乳娘又是谁。陆良家的晓得她是做不成这乳娘了,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这些日子吃了药,就算病好了也再不能做乳娘了的,其他都不要她操心。她听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退了回去,到晚上都没出过屋子。”

林谨容微微闭了眼,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苛刻她,但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带回去以后,看姑太太是否肯留她在府里。若是不留,就算了,若是留,嬷嬷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不想再看到她。”

龚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您放心罢。就算老奴做不到,太太也会做到。”早前她虽然无条件服从林谨容的指示,但也曾当是林谨容不想用林玉珍给的人,所以对林谨容说的那个梦是半信半疑,现在想来,能让林谨容如此在意,多半是真的做了梦。她们最信的就是神佛,于是就有些忧心了,心想等自己回去后,还得同陶氏说说,给平济寺和清凉寺那里许个愿,做点法事什么的。

少倾,林谨容用过饭菜,收拾妥当,才要睡下去,乳娘潘氏就走了进来,敛衽行礼后,便要去抱毅郎。

林谨容忙道:“他此刻不吃奶,便让他与我一道,天亮他饿了再抱去罢。”

潘氏忙去看龚嬷嬷,龚嬷嬷挥手让她先下去,转身低声劝道:“姑奶奶,您现下最要紧的是将养身子,孩子还是先给乳娘带着,老奴自会关照着,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

“不碍事,他乖着呢,不会吵我。”林谨容知道龚嬷嬷只当她是刚做了母亲,图新鲜舍不得孩儿,却不知道,她巴不得把所有闲暇的时间都用来陪伴毅郎。

龚嬷嬷自是晓得她的倔强之处,便不再劝,只不敢吹灯,就在一旁紧紧守着,生怕她没有经验,会捂着孩子或是压着孩子。

林谨容无奈之极,却无法说服龚嬷嬷,让她相信自己能做好,只得把毅郎交给她放在摇篮里:“让他睡在我身边。”

龚嬷嬷这才笑了,把灯吹灭,轻手轻脚地在一旁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林谨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光有一个潘氏是远远不够的,毅郎身边还欠一个得力的人。春芽夫妇,一旦回了平洲就要还回去;豆儿忠心勤恳有余,机变不足;樱桃聪明有余,稳重不足。说到底,她还是准备不足,又或者说,亲人之外,身边人中,她除了荔枝就没真正、彻底地相信过旁人。

除去能力以外,她不信他们能在要命的时刻会豁出一切去,不信他们会不顾私利,守信守诺。除了林世全,林世全是怎么得到她的信任的?也许是她一开始就对他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也没有千方百计地想拴住他,只抱着互惠互利的态度,结果他反倒给了她惊喜,所以他和旁人是不同的。林谨容有些烦躁地轻轻翻了个身,龚嬷嬷立时就低声道:“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谨容忙应道:“不是。大抵是先前睡得太久了,现在没什么睡意呢。”忍不住小声道:“嬷嬷,自荔枝去后,我总是觉着无人可用,很急,很急,却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明明豆儿她们做事不是不认真,也并不是多事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龚嬷嬷思忖许久,叹道:“奶奶,老奴来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从前在家的时候也看得出。您呀,从前就只把心思放在荔枝身上,然后又亲手把荔枝送走,现下无人可用自是难免。至于豆儿等人,老奴瞧着,不拘大事小事,您都攥在手里的,她们就算是有那个心和本事,也没机会锤炼,您当然看不到她们的好处。攥得太紧,您累,她们也累。”

第343章放手

林谨容闷了好一歇,方道:“我给过她们机会,但她们让我失望了。”从一起帮着桂圆栽赃陷害彩虹,再到去年秋天陆缄隐瞒自己,樱桃是直接参与,豆儿则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荔枝,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出现。以她看来,她就算是不能全数掌控家里的情况,最起码也要能掌控手底下的丫头婆子才对,这样又如何能让她放心和倚重?

“老奴年轻时也曾犯过错,但是老太太,也就是您的外祖母,叫老奴知道了错,便放过了,后来又给了机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荔枝只有一个。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该放的时候还是要放一放的。用的时候,也不过是尽量用着长处,避开短处罢了。”龚嬷嬷略静了一静,道:“这些事情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可先放一放,缓一缓,思虑过度,对产妇是最不好的。”

她现在最紧要的将养身子,林谨容暗道一声惭愧,轻声道:“嬷嬷,我知道了。”于是闭上眼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赶走,安安静静地睡去。

龚嬷嬷听见她的呼吸平稳了,方才放心睡去不提。

第二日,便有女眷上门来探林谨容和新生儿,送炭米并醋。难免有人要抱抱逗逗孩子的,初始沙嬷嬷等人还生怕吓着孩子,很不愿意抱出来给客人看,但总是有推脱不掉的人家,还有外头男客上门恭贺陆缄,要求看一看新生儿的也推脱不得。幸亏毅郎好性情,不惊不乍,该睡睡,该吃吃,并不哭闹,陆缄不由又与林谨容好一番称赞:“这孩子安静稳重的性子随我。”

林谨容不由白了他一眼:“倔强的性子随你我,安静稳重又随你,过两日若是不听话,那便又该随我了,这才两日功夫呢,你就看出他的性子来了?”

陆缄动作僵硬地把毅郎横抱在怀里,盯着那张小脸只是笑:“我是他亲爹,他怎么样我最清楚不过。”却是一副爱极了,怎么看怎么顺眼的模样。

毅郎恰好醒着,两只小眼睛一只睁着,一只闭着,安安静静地看着陆缄这个方向,仿似两父子深情对视一般的。林谨容在一旁瞧见,不由暗里叹息一声。

第三日,按着风俗,该给毅郎褪脐带,再用炙法炙一次囟门。午时刚过,张珊娘等人便联袂而来,问过林谨容的身子,看过孩子,赞了一回,留了小半个时辰,道是不给林谨容添麻烦,等到洗儿之时再来凑热闹,细细叮嘱潘氏好生尽心后,便要带了唐氏告辞。

唐氏虽则不曾做成毅郎的乳娘,但到底在自己家里留了这许久,也不容易,林谨容便使豆儿重赏了她,又要与张珊娘潘氏的赎身钱,张珊娘只是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送这小侄儿一份礼,还要你出钱?笑话”

潘氏的赎身钱与林谨容每月送她的红利比起来,当然是算不得什么的,她既然要示好,林谨容就没有硬生生推却的道理,便认真谢了。

张珊娘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道:“她男人赶马车是把好手,我那里暂且离不得。你若是怕她心不定,待得你家将来要外放之日,我便又使他过来,让他一家团聚,你不会舍不得这点谷米的罢?”

陆缄在京中置的这处产业窄了些,其实再住不下一房人了,张珊娘这话正中林谨容的下怀,少不得又笑着谢了。张珊娘见她要挣起身来,匆忙按住了,招呼许杏娘并赵琼娘:“罢了,我们来看她,却让她如此劳累,只怕下次再来,陆二郎便不肯让我们进门了,还是辞去罢。”

许杏娘犹自守在毅郎的摇篮前笑,赵琼娘却是坐立不安的模样,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告辞。林谨容瞧着赵琼娘比之去岁冬天第一次见面时清减得太多,晓得她娘家失势,她日子不好过,暗叹了一声,也就不再留客,命沙嬷嬷与春芽二人将她三人送出去不提。

豆儿拿了三只锦盒过来与她瞧:“是三位奶奶送的礼品,先与奶奶过目。”一只一只打开给林谨容细看,张珊娘送的是一对玉麒麟,许杏娘送的是一只玉璧,赵琼娘送的却是一对拇指大小的金猪。

毅郎属猪,赵琼娘这礼物虽然比不过张珊娘并许杏娘的珍贵值钱,也算是尽了心。林谨容收张珊娘的礼收得半点不心虚,许杏娘与赵琼娘却有些过意不去,暗忖自己不知还有没有还礼的那一日,感叹一回,算着此刻距离京还有几个月,若是赶不上这两家的人情往来,那便只能在节日里把节礼送得厚一些,务必不欠人情罢了。于是吩咐豆儿:“你替我记着,让他们留意些,若是这许娘子与赵娘子家里有什么事,务必要来禀告。”

豆儿应了,又将几件礼物收起,拿了纸笔笨拙地在那里记账。此时外间正是最热的时候,林谨容躺在床上有些发热,便悄悄将被子掀了个角,想透透气,豆儿却眼尖,立即站起来替她按住了,责怪道:“奶奶怎地学小孩儿一样的?这月子里要是不养好身子,将来可一辈子都吃亏。”

林谨容叹道:“全身都黏糊糊的,难受。又不能通风的,闷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