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呼喊声,“唐医生,icu叫!”

在漆黑的夜晚睁大眼睛,循环着听,悲壮地把所有悲伤埋葬,

他还真的自己的脸,“这么快就看出效果了呀,这国产的还真不错。”

可是难得那些小孩子一都不拘束,即使对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枯燥数据,他们居然能谈笑风生,从国际政治八卦到原创文学,再以一些比较萝莉、正太的夸张语结束,让我们这些研究生、博士叹为观止。

他诧异的望着我,我叹气,“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反而有不敢相信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梦幻,醒来之后就又是现实。”

醒来之后,头痛欲裂,索下去吃了一颗芬必得才觉得能够活动。

天很冷,我们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慢慢的消散,他问我,“江止水,广州的冬天是不是只有雨,没有雪,可是既然你那么想念南京的雪,三年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也笑,不忘记打击她,“直博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心以后男人嫌你学历太高了娶不起。”

前有青紫的吻痕,是属于昨夜的印记,即使它们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淡去,可是那股陌生而不可抗拒的情欲,永远烙在肌肤的纹理间。

记忆中,那天是一场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我们在路边摊上,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等待暮色弥漫的城市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

我傻傻的看着手机,仍不知道是什么出卖了我,让他知道我所在地,此刻我有些混乱,为他,也为唐君然,这个城市那么大,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推开实验室的门,李楠师兄坐在电脑前,脸几乎要贴上屏幕,我好奇,“师兄,看啥呢,是不是屏幕上有蜂蜜?”

他只是把手撑在栏杆上,侧过脸看着我,暧昧的情愫在眼睛里流转,我继续轻轻的说,“小时候春游来了好几遍,都觉得腻的慌,长大之后也只来过一次,记忆反而更加深刻,那是夏天,湖里有大片的荷花,我就在湖边静静的吹风,坐了大半天也不知道。”

我哈哈大笑,韩晨阳在一旁相当的不解,我笑够了给他解释,“你不是南京人吧,基本所有的南京人都知道那句话‘还要辣油啊,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讲一声’,去听听那首喝馄饨好了,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老王馄饨摊。”

他的表情突然变的落寂,声调懒懒的,“话说,我们两真是这个家的失败。”我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上浮上青青的胡渣,说不出的颓丧,却又不同于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气质,是那种看破一切、漫不经心的颓废。

轻轻的松了手,他站起来看着我,深黑色的眸子流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光彩,只是我有意识的回避,一眼,便刻意的忘记。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来,在我手掌里落下明晃晃的一个小光圈,我抬起头,伸手想捕捉一丝光线,恰巧细密的阳光的纹理从指缝间穿过,仿佛镀在手上。

我有些意外,“是不是在女生宿舍前点蜡烛、求婚的那位,我也看到了,真巧,我看到了整个过程,太幸福了那个女生。”

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回头看去,常泽的眼神在两侧斑斓的阳光里忽然没了光芒,深邃难以见底,以往的那些暖渐渐微凉,他缓缓开口,“江止水,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再也坚持不住那种剧烈的疼痛,心里深藏的无力、挫败、歉疚、委屈通通涌了上来,眼前立刻朦胧一片,脸上有冰冷的触感,随即对上赵景铭那双写满焦虑的眼睛,他柔声安慰我,“是不是胃疼?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手忙脚乱的抱住我,不停的自责,“我真该死,我混账,我该死,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喜欢他,亦不爱他,可是却自私之极,我利用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板报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没留意后面,退后几步想看效果的时候踩到了一个东西,我连忙转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我们排队站在他们前面,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刚才那个男生正站在我后面,我不由的多看了几眼,他军姿站的标准,手指紧紧贴着裤缝,如果我猛的去拉,也一定会纹丝不动。

我手下一滞,想开口,只觉得喉咙沙哑,怎么也没有办法回答,只要站在他面前,我的骄傲、自傲、优越、光芒全都自动的消失,变的跟一般的小女人没有任何两样,死乞白赖的乞求他的垂怜和关爱,无法自拔。

“没事,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了。”

我摇摇头,“不是,没什么,只是很好奇,问问而已。”

只好拿起钱包,拧开房门,阿九又任撒娇,抓着我的鞋带,让她松手她咬的更紧,我终于挫败,“小美女,你想出去?”

去哪里,我问自己,隔壁是唐君然的母校,对我而言,那么熟悉。

他叹气,终于露出怜悯的神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类似我以前学美术用的工具格子,“用完了就往这里扔,别告诉我你懒的扔!”

因为如果他想找到我,轻而易举,可是他三年没有跟我有过任何音讯,分明,我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过客,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那边手机没有了动静,我却紧紧的捏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太阳跳的厉害,只得按住痛处长长的叹气。

他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的傲气都被你磨尽了,找不回来了。”

那天,唐君然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他的话语很忧伤,自嘲和颓丧不经意的流露,我心里难受,有种无助迷惘的感觉,于是跟李楠吵着吵着就哭了,他吓了一跳,陪着我讲了一夜的电话,直到第二天有人喊他,“李楠,快考试了,走吧。”

又是冗长的讲话,然后下发项目认定书,上面有下批的经费,我探头往李楠师兄手上看去,倒抽一口凉气,重点项目,经费就是多的吓人。

走上去大大方方的近距离观察韩晨阳,不失礼节的打招呼,然后落座,继续饕餮,只是旁边的陆宣一刻也不肯安生,喋喋不休的问我帅哥何处来历。

陆宣这次喜欢上的人,一定又是她爱惨了,但是那个人不怎么把她当回事的那种。

“呸,指望他?我每个月还得供着他吃喝玩乐,等他送钻石,天上下母猪!”

最后这款耳坠被陆宣买了下来,她把她遗忘的耳洞重新穿了一次,那款闪闪亮亮的耳坠配着她的中波浪的长发,在耳边晃晃悠悠的,很是惹眼。

感觉好像时空有些错乱,我又看见了那天搀扶我回家的他。

我故作轻松的问,“什么事呀?”

他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申请了去日本进修,已经批了下来。”“是吗,那恭喜你了。”我强作微笑,目光却移到了那些美丽的鱼儿身上。他见我不再说话,轻轻的走到我的身边,坚定的,但是口气却异常的温和,“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这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值得去做的。”

我惊异的看着他,头顶上有庞大的海悠闲的游过,光影截然的分开,一半是黑影重重,一般是深蓝荡漾的碧波,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我,一边是他,一边是钟爱的理想,一边是屈从的现实。

就在这一秒,我忽然都释然了,他的选择和隐瞒,在我看来都抵不过这个男人坦荡荡的眼神还有坚定的决心,一瞬间,我竟然彻底的原谅了他。

我想,只要他爱我,足够的爱,我可以等。

四年,我从未后悔过,也许会再一个四年,我只希望,永远不后悔。

和他在汉中门吃了晚饭,汉中的城墙上堆满了积雪,店家的女儿甜甜的叫我们“哥哥、姐姐”,问我们有没有堆雪人,我捏了一个迷你的小猪给她,小孩子兴奋的开怀大笑。只是南京的第一场雪,大的太过异常,美的有些绝望。

他带我去他的母校,我走在大道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他伸手去扶我,我顺势抓住他的衣袖,把冰凉的手缩进他的衣服里,他冷的倒抽凉气,我却哈哈大笑。

医科大的场上随处可见雪人,角落里有一只憨态可掬猪的造型,我拉着唐君然跑过去,他笑眯眯的告诉我,“这是班长他们今天的杰作,以往南京下雪,总是少不了他们的一份。”我心情没来由的大好,他拿出手机给我拍照,我抓起地上的雪扔他,他也不躲闪,雪球打在他的身上,溅起雪沫,跌落在他的眉眼之间,生动异常。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他用雪球砸我,我连忙讨饶,他不依不饶,在雪地里追赶我,那时候他的眼睛弯弯的,那么愉悦的大笑,冲破了所有的压抑,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无遗。我想,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快乐,也很幸福。

再大的雪也有融化的时候,房檐上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敲打窗棂,道路上蜿蜒成条条小溪,太阳出来了,融在天际,发出氤氲的光芒。

冬天会更深,然后还会有第二场雪,周而复始,最后春暖花开。

唐君然最近忙着医院工作的交接,焦头烂额的地步,连机票都没有时间去定,我帮他去查航班、等出票,售票处还有一对年轻人,女孩子定的是去悉尼的航班,过完年假就要回去上学,男孩子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目光紧紧锁着女孩子的背影。

别人都是痛苦的接受心爱的人的远去,只有我,仿佛只是等待他出一趟远门,没有悲喜,只有平静的接受。

我想我是顺其自然,已经习惯了。

和他约好时间送机票给他,值班的护士却告知我,唐君然有手术,我便在他的值班室里等,他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几个文件放在桌子上,我办无聊赖,顺手去翻翻看看,无非是出国用的证件之类的东西。

忽然,我眼睛无意中撇到了其间的一个信封,顿时,“嗡”的一声,仿佛千年古钟撞击在耳膜上,什么都不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