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等下办了出院手续就叫车拉回家。想不到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您老人家出马,心里还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啊。一夜沒睡,眼睛都熬红了,我自己能行,你回去睡会儿吧。”他那副憔悴的样子让她舍不得,真是打心眼里心疼他。

“胜子,太晚了,咱就在旁边这宾馆开两间房吧?”白金柱猛然回头,向着云岗国际十二层的楼顶张望。

“白酒喝多了得吼吼歌,再闹两瓶啤的涮一涮,省着伤胃,听我的没错!”白金柱一边穿衣服,一边布他的歪理邪说。d城的爷们儿多属胡人血统,懒散,粗旷,生猛,酒量了得。喝酒只选高度的,四十度以下是娘们儿喝的品种。有一种内蒙出产的被称为“闷倒驴”的烈酒很受欢迎,六十五度,接近医用酒精。啤酒那玩意儿只能叫做饮料,以备酒后漱口之用。

一行人在服务生周到地指引下,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金壁辉煌的更衣室,恭侯在里面的小后生哥长哥短地拿走了钥匙,体贴入微地忙活着开箱子。

“没的选择,这下非离不可!”她一脸决绝,凄凉哀叹着。

“呵呵……”他忍不住伸出手抚过她可人的脸颊。即使各自站在红尘对岸,她心里始终藏着一份执着的牵挂。

“哎呀!还在那个病房呢!”她一向马马虎虎,他若不提,她都给忘了。

江浩忍不住一阵窃喜,金胜答应了他的约会,是不是多少说明他还挂念着自己?久久凝望着阔步远去的背影,脸上泛起少女般羞涩的红晕。感谢老天让倪红莲出了这次意外,不然他哪有机会约胜子出来?混蛋!躺在床上受罪在女人毕竟是他老婆,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禽兽了!

“我哪儿知道你要说什么呀?说出来听听,让我考虑一下。”一脸假惺惺的无知望着她。

许是太了解对方的个性,金胜立刻明白了倪红莲在跟她男人滞气。张嘴就是“死了”,听起来火气还不小呢!低沉地轻笑一声,接着她的话说到:“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你。”

可那关对方什么事情?孩子又不是他的,有必要告诉他吗?倪红莲犹豫再三,始终开不了口,最终决定,只说关于借钱的事情:“哥,我想再借三干块钱,行不行?”

“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他的确很担心,毫不隐瞒心里的挂念。见对方很久都没有回应,疑心她还在生他的气,随即苦口婆心地解释到:“我很忙,理解我。”他嘲笑自己说谎,却做不到实话实说。他并不想倪红莲知道他最近恋爱了。

“我还是自娱自乐吧,看哪天被警察带走了。少废话,脱了吗?”他直奔正题,没功夫跟她瞎扯。

她狡猾地圆了她的问话:“只当是个老朋友吧,你几天前不是说你很寂寞吗?”

“想往黄土高坡上扎,何必去‘兰花花’,‘林姥姥’和万达那边的‘仙鹤楼’都是咱们d城人开的。”金胜按开了电梯,左右扫了几眼,请女士优先进入。

“你又不给报销,我哪有钱去那儿耍?有俩钱还不如去打两锅麻将,找小姐太划不来了!”爱吃的吃一辈子,爱喝的喝一辈子,爱嫖的嫖一辈子,爱赌的赌一辈子。江浩把自己定位为赌徒,即刻跟嫖客划清了界限。关闭了冰箱门,转身挑起嘴角:“啥意思?想了?”

“我……”文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点了支“红河”,随手将烟盒扔给对方,“红莲,我跟你说了,你甭笑话我。我……碰上个变态的。”

眼看着车子缓缓动,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固执的泪水终于滑下她凄凉的脸庞:哥,保重,忘了我,只当我死了……

两人之间那份亲密被隐藏在身后的江浩收于眼底,眉心纠结,被深深的痛苦占据着。对于那个男人他有份不舍,可对方居然抱着他的老婆。而对那个女人,他羡慕,嫉妒,更多的是埋怨。她是他老婆,搞上谁不好?怎么偏偏搞上这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轻轻掀开他的被角,注视着他的那双眼让他恐惧。嘴角挂着三分轻蔑,七分嘲弄,久久地望着他。忽而凑近他耳边问到:“谷子,第一次?”

“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他气定神闲地度化她。

“哥,你打算怎么跟他说那辆车的事?”倪红莲执起茶壶,乖巧地帮他倒了杯茶。

“其实那姐姐往死了可怜!大着肚子,男人就把后来的女人领回家了。人家俩成天在隔壁睡着,她成了保姆,每天还得伺候人家吃喝。孩子生了,男人把她一脚踹出门,不要她了。她生了孩子没养过,所以做下了心病,逮谁要给谁生!”这个笑话好笑吗?分明血淋淋的。可她依旧呵呵地傻笑,比鲁迅那篇《药》里眼看着残杀革命党的民众还麻木。她满肚子同情,只是说不出。诸生悲苦,见多了,不得不麻木!

倪红莲疲惫地撑着额头,很配合地挤出个甜美的微笑,懒得再跟他搭话。见鬼!对方居然认识江浩,但愿他不会嘴上不把门跟别人瞎呱嗒。社会人的交际圈太大,大事小情都传得飞快,要是传到江浩的耳朵里,那家伙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再怎么说也是她老公,闹得太僵不好。金胜明天就走了,她的梦也就醒了。离婚只是气话,好歹身边还有个喘气的,要是真的离了,她真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就是啊。她知道他男人好干那事儿,睁一眼闭一眼,就当看不见了!”跟她一样惨的女人一抓一把,放眼一看个顶个都是“苦菜花”。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抬起手抹了把眼泪,一脸不爽地低骂。

“滚开!”她用力扒拉开他的手,愤愤地咒骂。

“还那么小气!”她无奈地给出评价。她从认识他那天,他就没大方过。如今有了钱,依然没什么变化。他始终把钱看得很重,跟这种男人在一起没油水可捞的。

“操,她闹上钱跟我有个旦关系。她才不给我打饥荒呢!”江浩心里憋屈,顺手将牌桌上的麻将呼啦了一地,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大个儿开的赌局。有些后悔为了辆破车就将老婆卖了,倪红莲如今已经恨死他了。人家不硬跟他闹离婚已经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埋怨她呢?只怪他好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仿佛已是覆水难收了。十几万的饥荒,想想都害怕,他这后半辈子铁定就剩下还债了!

“滚开!”她膝盖一顶直攻他的“要害”,他双手一护,敏捷地挡开。时光仿佛回到了八年前,乏味而平淡的生活就此生动起来。她当年一向这么“粗暴”,可他却喜欢得了不得。心不由隐隐作痛,不知是为了什么?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过,忽然象是年轻了许多。

“我舍不得你。”她柔软的双臂攀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圈在怀里。

“耍就耍哇,管他干嘛?以后我养活你不就得了!”大个儿信誓旦旦地承诺。

时间随着庙宇暗淡的影子从眼前缓缓掠过。接近午饭时间,两辆车子相继从庙宇门外地势低洼的停车场开上了大街。沿街多数的店铺都关闭着大门,继续着没有过完的春节。

“约会?呵呵,是在约会!”金胜觉自己忽然很想跟眼前这个小女人结婚。倪红莲已经成家了,而他,还是一个人……

她柔软而滚烫的唇征服他了,他放弃了抵抗,脑袋里一片空白,被她按倒在弹性十足的大床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过程,两俱似曾相识的身体迅溶为一体。他一个翻身将她按在身下,她娇呼出声,他的心猛然揪痛。

“有空给我讲讲,我从没听说过监狱里的事情。你是监狱里的大哥吗?就象周润那部《监狱风云》似的?”在阮静云的印象里,监狱就是港产片里的那个样子。每天按时放风,吃饭的时候还给橙子。

“哥哥,不瞒你说,我老婆跟野男人跑了。操他妈的!谁让咱没钱呢?”江浩长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望着窗外两行明亮的街灯,泪水在眼中打转。

找遍了所有的关系,终于凑足了四万块。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家都不愿意借她。她没有正式工作,老公又是个混社会的,人们把钱借给她就仿佛打水漂了。逐一登门,死磨硬靠,对方面子过意不去就施舍她一千两千的。她数不清自己爬了多少层楼,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路,这四万块钱凑得实在太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就象是十字路口拦车的“讨吃货”,遭别人白眼,等着别人呸一口,再点头哈腰地接着一毛两毛的施舍。

“是吗?”倪红莲满心疑惑。该死的!手又痒痒了?居然背着她又去耍钱了!车子在外面闲着,只靠打牌养家吗?她气急败坏地拨通了江浩的电话,故意悠了个套子:“喂,你在哪儿呢?”

“呵呵,女人到是很多,不掏个百八十万的没人给我生。”他无奈的自嘲。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没钱的男人就没人要吗?人心不古,他一辈子就碰上一个脑袋进水的,结果还被他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