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姑娘,行了!”都是他遭的孽,他非常后悔,她还想他怎么样呢?

她霎时回了魂,目光落在他春日般温和的脸上,嗤笑着:“没那习惯,他管不着我!”

“好了,马上就出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推开了门,笑盈盈地探出脑袋。

“你关上门抽死我都不管,出来就得有个人样,听明白了?”话音刚落,他拇指一压将夹在两指间的香烟折断,揉得粉碎,扔在面前。

金胜无奈地长叹一声,心中暗想:的确是太不方便,还是提前闪人吧。扬手按熄了烟,在她圆润的翘臀上拍了一把:“起吧,趁天黑,咱们俩一起在他们眼皮底下蒸。”冬天真是不错,天亮得晚,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

这问题听着很刺耳,不如直接说她是出来卖淫的。其实也差不多!她努力平息了自己心中隐隐的不满,顺着眉望着脚尖:“也是社会人。耍得太大,输得还不起了,让我出来帮他顶帐。谁知道,居然碰上你了。”抬起手背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望向天花板故作坚强。

“干脆先洗澡,完事吃吃夜宵,唱唱歌。冷洼洼的,晚上也没个做的!”大个儿提出建议,等待着大家的认可。

大个儿转头瞥了她一眼,径自下了车,倪红莲喀哒一声推开车门,无奈地跟了下去,将手中的烟蒂随手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仿佛在泄着心里莫名的怨气。她受了八年的苦,他享了八年的福,老天爷分明瞎了眼,这个天底下只有坏人才能达!

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她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此时就躺他的身边。很想叫醒她,问问她这些年的情况,可他忽然间觉得两人没有话可讲。她属于别的男人,他该敬而远之吧,他隐隐对她的人品感到失望。

“呦,还挺有觉悟的。怕害了那些小女女,就来折磨我们这些‘二老板’吗?他要是真信佛就该把他那‘祸根’给阉了。留着那玩意成不了佛!”信佛?八成是哄着自己玩的!天上掉下块大石头砸死十个,九个信佛,亏心事做多了,装装样子罢了。大庙里的香火旺盛,越有钱的越信佛,难不成佛祖只保佑富人吗?

“五四青年要吃口香糖了,你要吗?”静云伸手从包包里掏出绿箭递到他面前。

“一天给你一千,晚上跟给我走吧?”男人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她开出的价码。

“我把车压给‘大个了’,你看咋办吧?”车子没了,居然成了他恐吓她的筹码。她那八万块钱已经打了水漂,没了!她还要离婚吗?

“钱呢?你以为我那么愿意闲着吗?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我也是个男人,活得可没意思了!”江浩咬着烟,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无奈地长叹。看见别的男人有房有车,他心里羡慕死了,可他一个四大不靠的“社会人”,只能做做白日梦了!

“我哥一会儿就来,陪我嫂子上医院了。”她是他看着长的,两人讲起话来总有一份难得的熟落。她很快就要毕业了,他说会直接安排她进他公司工作,现在女大学生的工作尤其难找,她这辈子能认识他太幸运了。十几年前,她和哥哥已经欠了他个大人情,他达了,还不忘提携她哥。如果没有他,她大概连大学都读不起呢。她将来一定要报答他,如果她以身相许,他会不会答应呢?

抬起美妙的小手用力摘下男友买给她的戒指,一个破“铁圈”有什么意义!他明白戒指为什么带在无名指上吗?那是唯一不能独立抬起的手指。它连着心脏,是身体不可分割一部分,就向一个全心投入的爱人。

“呵呵,外星来的。华仔和哥都没看过?”真跟“土鳖”似的!

“你家里人会担心的。为什么不想回去呢?”拇指擦着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说。

感情?

粉红的灯光遮蔽了他的思绪,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小姐脸上的浓妆和暴露的工衣。所谓“暴露”是九十年代的尺度,最多也就露出一大片胸脯。可金胜的脑袋还停留在八十年代,他还是觉得穿着花衬衣的邻家妹妹比较可爱。

“为孩子嘛,没孩子早就散伙了!”她仰起下巴,妖娆地贴在他身上绘声绘色地描述到,“我朋友见他男人夜里出门,就提前安顿他:多带几个套,看把病带回家的!”

“呵呵……”好残忍的笑话!金胜深悟众生悲苦,某个人的痛苦便是他人眼中笑话。红尘堪忍,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挑起她鬓角的碎,掬起怜爱的目光说到,“十一点了,饿了吗?昨晚省了一顿夜宵,中午请你吃顿好的吧。”

“吃啥?鱼翅,燕窝,裙边,王八?”她星眸闪烁,忍不住幻想一下。

“想什么呢!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嘛!鱼翅是鱼胶搅和着粉丝,野生甲鱼都是人工养殖的。价钱死贵,等着‘捉鳖’呢!再说,吃‘国宴’多土啊,人家一看就以为咱是山里来的。”

“行了!舍不得花钱就直说,哪来那么多歪理?多少钱标准?你先开价!”猛得撑起身体,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口上。请那个“静云”吃饭,一瓶洋酒两千八他眼都不眨一下。一轮到她,档次哗啦一下就从天上跌到了地下。

“人得吃五谷杂粮!咱们这儿的粗粮健康实惠,有没有好一点的地方?介绍一下。”成天在酒席上应酬,他看见王八就想吐,家乡的黄糕,莜面他都想了好几年了。

“闹了半天又把我送回‘贫民窟’了,弄碗羊杂糊弄我啊!”皱起眉头半真半假地抱怨,狠狠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唉呦,找个高档的粗粮嘛!”他挤了挤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再高档也是粗粮!一笼窝头能卖个王八的价钱吗?”她想踢他,踹他,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两口。就算她泛贱,也不至于“贱”到这个地步吧?

“呵呵,我算听明白了,你是不折腾我两个钱儿心里难受。这样吧,中午粗粮,晚上请你去全市最高档地方。”大手一扬猛得将她按在胸口,鼻腔里充斥着幽幽的香。

她安然靠在他胸口,指尖划过他肩膀上的几道陈年旧伤:“高档的地方太多了,我搬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你看d城的街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随处都是花大钱的地方。”

“是嘛?吃过午饭你得带着我好好逛逛。妞儿,起吧,干了一晚上‘细活’,肚子饿得慌!”

两人坐着出租车离开了酒店,沿着街道一路向东,一转弯忽见一个招牌上写着“老树根”的门面。

“就这儿?看上去不咋地!”金胜随便扫了一眼简陋的门面,仅凭直觉评价。

“里面很有特色,进去就知道了。”倪红莲淡淡一笑,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一进店门是一棵“人造老树”,树下的几个大灶上支着熬菜的大锅。目光穿过面前大片繁茂的枝叶,轻纱曼掩,一幅画舫彩搂般的景色。金胜不由想起温润的江南,整体的色调却透着北方的浓艳,两人在一侧粉纱飘渺的半开放包间里落了坐。

“感觉如何?”倪红莲抿了口滋润的芝麻茶望着对方说。

“不错。跟进了古时候的妓院似的!”他真这样想的,顺嘴就说出来了。

“缺德!”她放下茶杯轻轻骂了一句,随即扬起嘴角坏坏地说,“其实我头一次来也这么想。临水人家‘红袖招’,大概就是这种风格。”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这种地方容易让人诗兴大,他把玩着茶杯,禁不住附庸风雅。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她接了半句,忽生感慨,“商女怎么可能不知亡国恨?醉生梦死罢了!”

“能把古诗读出另一番意境,不错啊!”他由衷地赞美她。名牌大学,太可惜了!

谈笑之间,迎面进来几个剃着短寸头的男人,衣着讲究,夹着手包,周身透出的特殊气质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几人脱掉大衣落了座,包里掏出的青一色是“芙蓉王”的烟盒。其中一个家伙忽然向她招了招手,看起来仿佛很熟落。那家伙认识她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或许是江浩的朋友,兴许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见对方点燃一支烟,起身向她走了过来,仿佛是有意想看看她在跟什么人吃饭似的。“板寸”在“船屋”的栏杆之外停下脚步,客气地伸出手来说:“你还认得我吗?”

背对着男人的金胜心里有些冒火:一上来就联系,看不见她已经有主了吗?听对方的意思两人仿佛是老相识,莫非从前也有一腿吗?浓眉一挑,极不友善地瞥向对方。

四目接火,两人不由一愣。对方一脸惊喜,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说,“胜子,多少年不见,现在在哪儿财呢?”

“十多年没见了!毛子,看样子混得不错!我这会儿在外地瞎忙活,过年回来看看,没啥事,跟朋友坐坐。”金胜瞄了倪红莲一眼,率先划清界限。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她跟对方有没有关系还说不定呢!

“我这两年还行,跟煤检站有点关系,凑合着打闹几个。财谈不上,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了。”对方口气谦逊,却一副嚣张的神色。

倪红莲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嘀咕:劳改队是所不错的学校,出来的都家治富了!不对,她家那一头也是打哪儿饲养出来的,怎么就嗜赌成性不思进取呢?大概是判得年头太少了,真该让他回去重新改造改造,坐个十年八年的再出来。

号友相见格外亲,两人手拉着手始终不舍得放开。对方扫了她一眼,笑呵呵地对金胜说:“叫上你朋友过去坐吧,见个面不容易,咱俩好好呱嗒呱嗒。”

“这……”金胜有些犹豫,不去不好,让人家埋单更不好。可她跟在他身边,算什么?嘴上说是“朋友”,男人女人之间还不就那么点事嘛!摸不清水深浅,看被人家笑话。

“走吧。回来一趟,兄弟请你吃顿饭都不给面子吗?”对方的热情让人无力招架。

金胜打量了倪红莲片刻,勉强答应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