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次我因发热难受醒了,却发现他于床尾,抱着我的双脚,只隔着一层被单脸贴上去浅眠。

“牡丹姐才不稀罕呢,牡丹姐她早就……”

虽说是以爹爹的名义找我,间十大鬼王却一并出场,大殿两边一坐气势恢宏,我在外静静候着,待鬼王离开受了传召行礼便进去了。

怀月施术时我着实吃惊,她以自己魂魄作为代价封印,小黑布下的屏障消融破裂,魂张开嘴尖利哭泣朝我们铺天盖地涌来,我一手抱着小黑半蹲,斩魂剑凌空挽出千层剑花漾出剑气光波将其震飞,随后握住剑柄朝地下一,道道大地裂口势如破竹噼噼啪啪蜿蜒呼啸至远方。硬是将魂军团卸下了五成。

身上漆黑的衣裙疯狂翻飞,袖口抖动。

我盯着他半晌,阎王爷咳了两声,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在人间时,有没有遇见什么贵人?”

我睁大眼睛,他在说什么?

男人一身素雅的青灰的衣袍,清明俊秀飘逸出尘,金丝龙纹滚边彰显了价值不菲与其主人的身份。

我想了一想,啊也对,现在正是牡丹花盛开的时候,也是做牡丹花饼的旺期。坐在凳子上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味道真不错,就是有点腻,甜得过了,一般女孩子受不住这种甜吧,好在花香浓厚,我很喜欢。

唇上还是湿湿的,我舔了舔,有点苦,又有点甜,发现这个动作被临走的小黑看在眼里后,脸上腾地红了,目光瞟着他的线条漂亮的唇,有的没的。

大抵是这雪山上的神兽什么的,异域部落信仰不一,我也不知是哪一路神兽,面前这姑娘或许是那部落里圣女什么的,召唤了神兽,恐怕命不久矣。

“刚才你那是干什么,明天整个军队都会传出你的八卦趣事了,哎呀哎呀,大雪军营,少将和神秘女子,哎呀哎呀……”

我生前他就喜欢抚我的眼睛,在我睡着的时候,夜深,他撑着身子于我身边,修长手指温热地覆上我的眉眼细细摩挲,那么温柔,我一直醒着,假装沉睡,沉睡进甜蜜温暖的梦境里。

夜里月光高照,我和他在寂静黑暗的巷宇间隐身慢慢走着,小黑身姿挺拔目视前方,走的时候腰间龙纹白玉佩与手中刀鞘轻轻碰上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七百年了,牡丹姑娘。”

阎王爷吹胡子瞪眼睛,“闺女你可别乱说,哪有这一出事儿的,上面的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哪里听到这种混账话?”

夜里一大轮明月挂着衬得夜幕浓稠黑暗,我火速进了王府。

那天酆都的气氛很不一般,我勾了一灯笼的魂回来丢到狱卒那边验收,那魂火都旺得快把我灯笼烧着了,灯笼下面那朵画上去的牡丹更仿佛开到极致颤抖将花瓣蜷缩,我一抖手柄,那火焰幽幽一团团飘出来,如水面上空空胧胧的浮游花灯。

我站在包子摊前,目光正落在那戏园子门前的七色彩条儿上,那做的真真张扬,上好的绫布染出,白日里色泽鲜鲜丽丽的倒是吸人得紧。

“这个重量倒是对的,”他喃喃,神色未有什么起伏,目光却分毫不让地锁在我脸上,“牡丹,你为什么怕我?”

我整个地呆傻住了,他知道我的名字,片刻后恍然明白,他指的是陪伴他第二世为人少年时期的牡丹。

他果然已经不记得七百年前的那个女孩。

我赶紧道:“殿下,您认错人了,您要找的是昭锦公主,请殿下放我下来,这般是折了我的寿……”

我与昭锦容貌还是有差别,他怎么知道。

“你如实告诉我我便放你下来。”他抱得严严实实。

“……”我突然很想一剑砍过去。

我扭了扭身子,脸上有点热,苍音眯起眼,“你便是阎王义女?”

“……是。”

“你是这儿的差?”

“是。”

“你叫牡丹?”

“……此牡丹不是彼牡丹。”我侧开眼,极力避开他的目光,只不过身上的力道和热度令自己难以思考。

“你为什么替昭锦做事?”

他抱稳我,慢悠悠问着。

“什么?”

他没唤她婉儿,提到她时我不至于那么难受。

“十年一场戏,昭锦让你做的?”他的声音降下去,字字句句分明,微微的冷,漫不经心的口吻。我愣了愣,他不是很喜欢昭锦吗?再看他的眸,级品黑曜石的瞳孔,流泻不出任何感情。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落了什么把柄给她?”

“回殿下,未曾。”我不自然挣扎了一下,虽然夜里寂静,这般野外被谁看见了总不好,“殿下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他连着向前走了几步,我身子不由得向后倒,不由得低呼一声,背却靠上了一棵树干。

苍音微微松开手,我顺着树干慢慢下滑到他怀里,他就这样把我困到了树与他双臂之间,发丝纠缠,衣袂轻荡,呼吸热热地扫过来,还有他低下来的鼻尖发梢,他的暧昧声音,竟然是含着丝笑的。

“最后一个问题……”

我缩着肩膀,他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捉不透,“这一场戏,有几分是你的真?”

风掠过,干枯的树枝微微发抖,树林外是奈河彼岸花,摇曳生姿,血红的花瓣妖娆美丽。

“殿下是误会了,我只是为修殿下与公主琴瑟之好而出一份绵薄之力罢了,我与公主并未作任何约定。”我低下头恭敬回答。

只是太白星君的承诺我是听进去了。

“那你这是希望我与她好?”

“……是。”他们本就相配。

“抬头,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我心中一颤,握紧了手指,咬了咬唇,头埋得越来越深几乎要垂到口了。

有什么可看的,他为人时看到的是昭锦公主那绝美的模样,我真实的容貌相比之下差了太多。

“抬头。”

“……”

他不再理会,伸手勾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直视。我不知现在的我是何种面目,但必定是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口,整个人都恨不得嵌进树干里只愿别离他这么近。

末了,他撑在树上的手落下了。

“牡丹。”

“在。”我垂下眼,压抑呼吸。

“你为她做得很好,如真的一般。”

他淡淡说完便放开我,与我拉开距离,我心里却不知为何空了一小片失落,而他复又上上下下将我看了看,用我捉不透的目光将我扫了个通透,又不紧不慢添了一句,“下一世,别再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