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像是这块血迹一样在时光无情的消耗里从鲜红变得漆黑最终瓦解成粉末被风吹得没有痕迹吧。

齐铭点点头说“我刚借了同桌的抄好后给你。”

齐铭把钱收起来小心地放进口袋里。

她还是没有动。

而那个时候父亲突然把易遥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易遥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母亲已经睡了。

巨大的操场上。她和他隔着一米的距离。

“我第一次是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就觉得‘完了’我很快地骑回家路上像是做贼一样觉得满世界的人都在看我都知道那个骑车的小姑娘好朋友来了。结果我回家换下裤子告诉我妈我妈什么话都没说白了我一眼走到自己衣柜拉开抽屉丢给我一包卫生棉。唯一说的一句话是‘你注意点别把床单弄脏了还有换下来的裤子赶快去洗了臭死人了’”易遥刹住车停在红灯前回过头来说“至少你妈还帮你洗裤子你知足吧你小少爷。”

就像是站在机场的平行电梯上被地面卷动着向前。

9

那个时候齐铭甚至小声嘀咕着“这些我不是一样可以做到么。”带着年轻气盛的血液回游在胸腔里。皱着眉头口气中有些怒。

齐铭的记忆里那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易遥的父亲拖着口沉重的箱子离开这个弄堂。走的时候他蹲下来抱着易遥齐铭趴在窗户上看到她父亲眼眶里滚出的热泪。

刚走两步看见踉跄着冲出家门的易遥险些撞上。齐铭刚想张口问声早就听到门里传出来的女人的尖嗓门:

“照这么久你是要去勾引谁啊你?再照还不是一脸倒霉相。和你爸一样!”

“我爸是够倒霉的啊”易遥回过头来“要不然怎么会遇见你。”

一只拖鞋狠狠地砸过来易遥把头一歪避开了。

她冷笑了一下然后背上书包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林华凤的声音“你再要摔就给我朝马路上朝汽车轮子底下摔别妈逼地摔在弄堂里你要摔给谁看啊你?!”

易遥回过头来带上门淡淡地说“我摔的时候反正没人看见倒是你打我的时候是想打给谁看我就不知道了。”

门被易遥不重不轻地拉上了。

剩下林华凤在桌子前面抖。端着碗的手因为用力而爆出好几条青筋。

窗外的日光像是不那么苍白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调。把天空晕染开来。

有鸽子呼啦一群飞过弄堂顶上狭窄的一小条天空。

远处似乎传来汽笛声。

46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穿得也像是一张世界地图般斑斓的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教鞭在空气里挥得唰唰响。

易遥甚至觉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学生脸上的感觉一样。

不过今天她并不关心这些。

右手边的口袋里是上次爸爸给自己的四百块钱。捏在手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汗水弄得有些软。

而左手边的口袋里是一张自己从电脑上抄下来的一个地址。

放学看到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齐铭时易遥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打他先回去了。

齐铭没说什么站着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推着车走了。

背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白色的羽绒服被风鼓起来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光。

易遥看着齐铭走远了然后骑车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骑过去。

也是在一个弄堂里面。

易遥摊开手上的纸照着上面的地址慢慢找过去。

周围是各种店铺卖生煎的剪头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各种世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网甜腻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里。

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猫。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易遥。偶尔有一两只突然从路边的墙缝里冲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定定地望向易遥。

终于看到了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体因为悬挂在外已经被雨水日光冲刷去了大半的颜色剩下灰灰的样子漠然地支在窗外的墙面上。四周错乱的梧桐枝桠和交错杂乱的天线将这块牌子几乎要吞没了。

已经是弄堂底了。再走过去就是大马路。

其实应该从马路那一边过来的。白白穿了一整条弄堂。

逼仄的楼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层的时候只剩下一盏黄色的小灯泡挂在墙壁上楼梯被照得像荒废已久般出森然的气息来。

“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四下出没着却又每次被母亲冰冷而恶毒的目光狠狠地逼回去。其实与母亲的目光同谋的还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后一直沉默的齐铭。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

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他怎么说话了吧。

白色羽绒服换成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裹在英俊挺拔的校服外面。

易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裤子裤腰从皮带里跑出一小段像一个口袋一样支在外面。副班长以及唐小米她们聚在一起又得意又似乎怕易遥现却又惟恐易遥没现一样的笑声像是浇在自己身上的胶水一样粘腻得痛。

易遥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抬起头光线似乎亮了一些一个烫着大卷的半老女人坐在楼道楼。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散放着一些黄的病历卡挂号签之类的东西。

“请问”易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看……看妇科的……那个医生在吗?”

大卷的女人抬起头上下来回扫了她好多眼没有表情地说:“我们这就一个医生。”

一张纸丢过来掉在易遥面前的桌子上“填好然后直接进去最里面那间房间。”

47

天花板上像是蒙着一层什么东西。看不清楚。窗户关着但没拉上窗帘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冷冰冰地投射到周围的那些白色床单和挂帘上。

耳朵里是从旁边传过来的金属器具撞击的声音。易遥想起电视剧里那些会用的钳子手术刀甚至还有夹碎肉用的镊子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真实是不是也这样夸张。尽管医生已经对自己说过胎儿还没有成形几乎不会用到镊子去夹。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易遥闻到一股霉的味道。冰冷的白色床单从身体下面出潮湿的冰冷感。

“要逃走吗?”

侧过头去看到医生在往针筒里吸进一管针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麻醉剂。如果用麻醉需要再加两百块。没那么多钱。用医生的话来说是“不过忍一忍就过了。”

“裤子脱了啊还等什么啊你。”医生拿着一个托盘过来易遥微微抬起头看到一点点托盘里那些不锈刚的剪刀镊子之类的东西反射出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