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双眼明润的望着他,突然叹道“朝局近来愈发混沌,老臣之势大不如前,皇上心有雄图,莫论军政皆有起用新俊之意。你此去北境千万要将差事办妥当了,若能得皇上嘉赏,将来必会一跃冲天,便是经略北面诸路亦非不可能的。”

“陛下。”她微微哽咽,一落睫,泪珠儿就顺势而下。

而沈知书的这封折子恰为那些想附上意却不好先拜表的朝臣们开了条路,其后左丞周必跟着拜表,附沈知书之议于后,而政事堂中除了参知政事叶适以外,其余执政们纷纷拜表以示附上

且他说不说又有甚要紧的,横竖她也不愿嫁他。

他不在乎她曾经喜欢过谁,也不在乎那个人在她心中占据了多少年,谁让他与她相识得比那人晚呢

他虽知道她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可却对她与皇上间的事儿不甚明解,回京后虽与旁人闲言时提起,却没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此时见她自己亦不直言,他心中倒有些了然起来,当下对沈知礼之事稍稍有了些把握。

他见她不吭气,就知道她心中一定藏了事儿。可她既然不愿意对他说,他也就不硬逼她

却不知,他在此时此刻叫住她要干什么。

全场就只孟廷辉一人不明就里,眼望着那小黄门往东面御座处走去,竟还对沈知礼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而孟廷辉身为权知制诰,方一入宫便接人传禀了此事,微诧之余便亲自着手拟就此诏,心头又略生感慨,想起尹清那日所道之言,竟是当真不虚。

身边这人,多好

那里面早已是吵嚷不休,沸腾之声连出朱墙翠柳,轰得他愈发急了起来,就差没甩袍而跑了。

她一时没忍住,回头去望,却见他恰时背身而走。

话虽如此,可她却深切地明白,就算再议,以徐亭那顽固的性子,也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进士科礼部试前,孟府连受到赴京的举子们送来的拜帖。

第87章心意

翌日下早朝后,她先是回府换了衣裙,用了些膳食,待时过晌午,才动身去校场并观殿前诸班直的骑演。

一路上不时有二省中的年轻属吏走过见她走来,或是低首揖礼是问她一声“孟大人”,态度皆是有礼。

山间幽静,远处壁仞隐有音跌宕不休。

想要问他明日宫里会否发现,她那一身官服襦裙被他撕碎了又该如何是好,可耳边却传来他低沉蛊惑的声音“累了就睡。”

有苦苦酸酸的渍液从心头漫出来,令她一时难以呼吸。

她坐在他身前,人已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颗心有如浮在天际云端,不知所处。

那几个来敬酒的人亦是怔神,面面相觑之下不知说什么好。

待内外城中军防尽换、柳旗县内稍一安定。沈知书便将诸事委于曹字雄。自己先快马赶回青州。

她见人尽已出了内城,才同霍德威走了出去,穿过两层高阔城洞,避开瓮城中的士兵们,一直走到外城门前乃止。

霍德威眯了眯眼,又冲她道“你所言果真俱为皇上之言”

于是她垂眸,从腰间解下鱼袋,搁在手心里递给那人,冷声道“我虽服绯,位不及两制大臣,可却颇受皇上宠信,此次奉皇上旨谕亲身赴此为君使,招抚尔等归顺朝廷,岂容你这般质问”

她沉思半晌,又握紧了严馥之的手,问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断不可随口乱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抽手出来,又将的官服重新扣好,薄唇细致缓慢地擦过她的眼角眉梢,一字一句道“我知你心中在怀疑我。”又低眼看她,沉声道“也始终未曾相信过我的话。”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睁眼道“宣。”一收双腿,一抖袍摆,坐正身子后,脸上一副沉肃之色。

他揽着她,沉默良久才道“方怀、张仞、汪义问三人亲附古钦多年,今日一连遭我排贬,朝臣们必会以为古钦已不为我所重。朝中小人亦多,闻风而动、落井下石之事屡见不鲜,倘是今日不当众封赠古钦,只怕明日便要滋生事端。古钦一生为国为朝,不可没了好结果。”

她的额贴着冰冰凉的殿砖,耳边传殿外拜呼万岁的远远回音,心底却是涩且难安。不需起身向上看,也知他在龙座之上是多么庄肃雍威,那一张脸就同那一颗心一样,冷且难辨。

她望着床上那已是狼藉不堪的紫衣红裙,又道“殿下既臣居位越,臣于殿下登基大典上便更当仅衣常服,横竖这祭服今夜已被臣污了,臣还有何颜面能穿此而上紫宸殿。”

她的脸几乎要绽出血来。

这景象实在是过于刺激。

他点头,起身下案,走去那案前,随手拿起那把玉剑,斜眉道“不过繁冗礼制而已。”

孟廷辉乃当今太子身前一等一的红人宠臣,那些入朝未久的年轻仕子们,但凡渴望仕途通顺者,哪一个敢不来巴结逢迎她

孟廷辉闻言小惊,想起去年那时他人尚远在青州,又怎会知道京中此事,且又是一副神秘不已的模样,显见是知道内情的,于是更加不解,不禁蹙眉,厉声道“你是今年三月初才奉诏回京入太仆寺的,如何能知去年北苑骑射用马之事”

他有那样的一双父母,有这样的一片河山,他之愿便是天下万民之念,因为他想,他便能做。

孟廷辉闻言垂睫,掩去眼中惊色。

既如此,也罢。

长道上急急在走的人看清,赶忙叫道“殿下”然后便小步跑了过去,“殿下去了哪里,让小的好找”

曹京见她动怒,便劝道“先要状子来看看再说。”随即问那值吏道“状子呢人还在否”

孟廷辉立着未动,不知如何劝,亦知没法劝,抬眼望向夜幕深空稀星,忽觉一阵心酸。

英寡望着她,半晌都不答一字。

纷纷正身低头,敛袖道。

她不甚在意地点着头,好奇心作祟,耳朵微微竖起,细听那面的窃窃之声,没多久耳边便飘来几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