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馥之与孟廷辉闻言,均是转头望过来,又都一眼认出那东西是潮安北路特有的小玩意儿,男女之间互表情意用的。

她人未入朝时便知冲州府安抚使司上下官吏勾结。乾德二十四年春,皇上犹是皇太子时微服出巡潮安北路,为了青州大营一事怒不可遏,可终是因为董义成是东党旧人而未大加贬罚,只贬了其下几个参涉军务之人。眼下皇上升青州为青州府,又要将潮安北路安抚使司从冲州府移至青州府,董义成为人何等精明,自当明白皇上是欲趁此乱军哗变之机,好生整顿一番潮安北路的吏治。

孟廷辉心口一紧,眺目望去,只见瓮城之外满满地立了数排铁衣人马,首排中间正是狄念那一身银色亮甲。

良久,她才怀中掏出裱金圣旨,冲霍德威道“皇上亦知边军之苦,此次我奉旨前来宣敕招抚之谕,望霍将军能体念皇上一片仁慈之心,万莫再与朝廷作对。”

狄念见她几句话说得轻巧,不由一愣,“入夜时分孟大人竟是如此不惜自己性命”

孟廷辉又被她闹得一怔,见她这副模样,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才知她其实并未多变,仍旧是从前那个张扬泼辣的性子,忙上前哄她道“谁说沈大人会被乱军杀了你莫要自己吓自己,这银票也赶紧收好,我奉皇上圣谕自当竭力救沈大人出来。”

方才他是那般狠厉生冷,眼下却又这般旖旎缠情,她摸不透他的心揣不得他的意,愈发觉得他帝心难测圣怀难辨。

登基尚不及半年,北境重路便出了此等逆天大乱。是无视他的帝威皇权,更是挑衅他的容耐之度。依照他那强悍心性,一营禁军哗变、占城杀将,当属罪不可赦。若非是乱军掳扣了沈知书,只怕他早已下令调兵清剿了。

她虽不知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能猜到是与自己遭贬有关,脑中拼拼凑凑竟也能想出个大概,当下又是嗟然轻叹。

此一番说辞虽表朝中老臣们的满腔忠情,可却实是对新帝之大不敬内禅御札既宣,又如何能在新帝面前口称皇上云云。

她轻喃“臣没有多想,臣只是真的琢磨不透殿下。”她伸手去摸他的左胸,轻声又道“臣不知到底要如何做,殿下心里才能真的满意。”

常习武之人。腰腹裸实而精壮。他那贵绫锦裤半褪在膝。一双长腿轻屈。半掩了那胯下雄势勃发之物。可这隐约蒙惑之景却极是撩人。

暖热的大掌轻轻摸过她的下面,勾撩着,揉按着,轻捏着,直将她弄得越来越湿越来越热,才又转去抚弄她的大腿内侧。

“孟廷辉。”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出御街后才收了回来,脸色顿显疲惫,冲在车前站着的黄波轻声道“回去罢。”

王奇一怔,随即疯了似的挣扎起来,“你敢”

沙糖渐融,甜味四溢而腻人,唇舌似是躲无可躲,软软地败在这一场甜香惊澜下。

黄波站在一旁,闻言忙道“下官没有。”

说到底,此事必也是为了恐吓她而行想来王奇一人还不值得东党因此事而报复她,不过是因风闻她颇受太子宠信而担心她日后会更加得势,所以想要使些手段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莫要一日到晚只知希意谀上。

耳边传来其余男人的粗喘声。

曹京一偏头看见是她,立马拉了她一道往前走,语气颇急“孟大人怎么现在才来,赶紧随在下一道去南阙门罢”

这句话的尾音拖得格外长。

英寡目光凝重,嘴唇紧抿,似是怒火又起。

“定是如此,”旁边一人接口道“不然怎会皇上那边才议完没多久,平王便闻风而来来内都堂威示一干老臣本是听说古相最为推促此事,平王人至内都堂时正见中书省的人拟撰应请文书,一下子便恼了可眼下看来,二省之内怕是再也无人敢奏议应允北戬国书之请了。”

一路深雪寒心,他没回头,她却一直未移目光。

心底却是狠狠地道

严馥之垂眸沉思,不语,可却显然是被他说的话劝动了。

严馥之黛眉微扬,立着想了想,脸色未变,依旧笑道“好说。若是能博知州大人高兴一场,那我纵是十座彩雕也不敢不拱手相让。只不过我严家自打做生意以来就没记过不付银子的账,几位官爷若是没带银子出来也不要紧,肯否写个字据搁这儿,也好让我回头向爹爹呈明,这彩雕是给青州府衙的大人们了。”

莫说朝中女官,便是翰林院并诸馆阁的寻常士大夫,又有谁会像她这么卖命

狄念打了个响哨,将马儿催到廊桥之前,在下护她翻身上去,待看见她安然坐稳,才牵了马往外走去,笑着道“我不比太子,不好与孟大人共骑一马,只好委屈孟大人多在马背上待一阵儿了。”

想起前一阵儿朝中有传言,道皇上欲使沈知书出知青州,此事虽是沈太傅亲禀奏的,可却实是太子的主意。

孟廷辉轻吁了口气,平复了下心底汹涌激荡之情,才点了点头,“是啊,太子殿下自是无人可比。”

沈知礼笑着奚落道“是不是我哥太俊了,让你想了这么久”

他转身,抽笔摊纸,倾身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她,再开口时声音暗哑得几乎辨不清“明日回翰林院去,拿着这个去找张仞,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在编检案上跟着方怀学修前朝之史,不必再来东宫祗候。”

满朝上下无人敢这样对他,可当她对他出言不逊时,他竟也不觉生气。句句问话,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可她明显是对他有所防备的。

孟廷辉撇眸看向远处,道“沈大人同我说这些宫禁秘事做什么。”

殿门在她身后徐徐阖上,森然一声响。

那一日在冲州城外的官道上,他明明问了她的名字,可见他是知道她是谁的。如此说来,在那其后的钦点解元一事上,想必他是有意要令她成为这众矢之的的。

沈知礼的脸色骤然间垮了下来,打断他道“承蒙皇上和相爷看得起乐焉。可相爷不想想,太子岂是在这事儿上能听人摆布的与其此时同我说这些,不如去问问太子是如何想的。”

沈知礼眼睫动了动,目光迎上她,“阁下是”

“借过借过,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你懂什么”中间的人打断道“十年前的潮安僧尼案听说过没有当年太子才刚满十四岁,可那手段”说话的人打了个哆嗦,抬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还是随平王一起打过天下的人,就这么给斩了连报都没往京中报一声。”

方才还在想他,此时他竟然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严馥之回头,见又是先前那个青袍男子,不由更来了气,就要张口骂他偷听旁人说话,却见里面又走出一人,不由一怔。

有人凑上前来,讨好地问道“严姐姐,听说你家有亲戚在京中做朝官,那你知不知道这太子妃一位会落到哪家头上呀”

出了殿门,寒氛骤然侵体,头顶夜幕青暗无边,不远处却有水雾迷漾而来,丝丝带了暖意。

她挣扎着下来,直望过去,就见山壁之下正是一汪温泉清池,三面傍山,一面有路连向殿次,温泉四周白雪半融半凝,冰晶剔透。

天上有细雪慢慢在落,泉水清波折光,那一粒粒碎雪飘入水中,纷纷漫漫如落花之蕊,美得醉人。

她慢慢地垂眼,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抖“此处如此之美,臣何德何能,可享陛下一片心意陛下今夜这般做,倒是要折煞了臣。”

他猛地揽过她的身子,将她带着往温泉边上走去,眸底流火,声音沉哑“若觉是折煞了你,便记住我对你的好。”

她微微咬唇,被他带到池边,眼望着那暖热泉水,愈发能感受到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硬度,当下侧过身子,垂了头,双手摸上他的胸前,轻轻解开他的袍襟,小声道“是,臣这就记住陛下对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