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生在199o年夏天。那会我还是个小学6年级的学生,皮得一塌糊涂,老师见了都会喊久仰的那种。

我们这个城市小得可怜,但在中国有色金属行业里却鼎鼎有名,因为它还有个名字叫‘锡都’。我们厂在离市区2o公里一个叫做白沙冲的地方,我说的地名里都有,想了解的可以去查,我们厂叫什么名也很好查,因为白沙冲那地方就这一个国营大厂。以后写到的地名也一样,我说过这些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只想找个答案,不想虚构编造。

在班上我有个很要好的同桌,那会元旦还兴送明信片什么的,我俩之间也送,但跟别人不同的是,我们每天甚至每节课都要送给对方,今天祝心想事成、明天祝笑口常开、后天祝万寿无疆这个无聊的活动整整从元旦进行到放寒假那天才结束,以至于我们每人的书包里都装了厚厚的一大沓明信片,同一个人送的就有上百张之多。所以很多年后的一天,我们在网上相遇,我先喊了他一声,说你这些年都在忙什么呢,他问我‘你是哪个?’我说我小时候省吃俭用送了你几百张明信片,那头很快打过行字来:‘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那会我们12、3岁,还待在学校里读一些长大以后注定要被忘记的课本,未来长得让人看不到头,日子雷同而无趣。

我们经常在凌晨3、4点时从各自家中出来汇合,像两个游灵、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厂区幽暗寂静的道路上四处晃荡,有时也会去厂外的农田中挖几个红薯来烧烤,到天色微亮,家中的大人们即将起床时才匆匆回到自己床上。

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凌晨,我们决定去厂医院里偷摘几朵缅桂花。这花很多人都见过,只是我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洁白的、子弹一样的花、能长久散出阵阵扑鼻清香,现在有很多人都喜欢买几朵来挂在车里。

厂里有2个地方有这种长在树上的花,一个是厂招待所,一个是厂医院。招待所的门高,门头被铺了倒挂刺,以我们的身手不可能进去,要摘花就只有去厂医院。

医院后门离太平间不远,我们就是从那翻墙而入。我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天是3点多,天上黑云密布、地下万籁无声,整个医院安静得像远古的墓场,只有3、4盏瓦数极低的路灯散出微弱的光,默默注视着这黑暗的世界。

同桌上树摘花、我在树下放哨警戒,这不是开玩笑的事,稍不留神被人抓住告去学校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小贼,我们还小、身世还像花儿一样无暇。

开着缅桂花的那棵树在院子中间,周围几米是苗圃,栽有各种花草,正前方是住院部、身后是门诊、右边就是太平间,一个不住活人的地方,一个不需要我监视的地方,我们刚从那儿翻墙进来,那连鬼都没有。

我自信盯得很严,有人出现就不能逃脱我的眼睛,这只是家规模很小的厂办医院,能供活人进出的口子也就那么2、3个。夜空宁静、晨风轻柔,花儿的芬芳已扑鼻可嗅。

但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我回了回头,就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一个5o多岁的短女人,外衣披在肩上,头梳得无比整齐,直盯盯看着我。我心想完了,这人只需大喊一声,我们就成贼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向我涌来:她是谁?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我的背后?

我站在树下毛骨悚然,拼命压低嗓音喊同桌下树。同桌像猴子一样落在我身旁,我指了指那个一直站在飘渺灯光中望着我但却毫无动作的‘女人’说‘快走。’我们顺原路返回,还得经过太平间才能到达后门,同桌在路上结结巴巴问我:

你是怎么放的哨?’

你不知道,她站的哪个地方我刚刚回过头来都还没有人,这人就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我说。

医院后门有条公路,一头通往厂区、一头通往家属区,我们从墙上跳下来之后,看见离我们三、四十米远的马路上站着个不会动的人,穿工作服、带安全帽,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也不走路。开始我们也不在意,走了几步觉得有点不对,等在回头看时,那人离我们已经不到十米了。

这次我们已不用互相提醒,拔腿就跑,往家的方向。

很多年后、我长成了一个胖子,每次回忆起那个凌晨的奔跑度我都会想:其实那个凌晨的那一瞬间我已经破了世界百米跑的记录,只是官方不认可才成就了后来的刘易斯们。

天亮后的校园里,一些家住医院附近的同学在班上说八卦:昨天厂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厂医院里住院的短女人、一个是在厂里触电身亡的工人,他们昨夜都是睡的太平间。

但这还不是最终的恐惧,那晚洗脚睡觉,我现自己的左小腿上有两排清晰的不深不浅的牙印,跟被人咬过一样,皮破了,还有谈谈的血迹,没有疼痛、没有感觉、可它们就那么神奇的出现了。

故事到此结束,这是我第一个亲历的无法解释的片段,我们班有很多人都见过我小腿上的那个牙印,一样无法解释,七嘴八舌给过很多答案:狗咬、蛇咬、人咬、鬼咬等等,前2个肯定不是,我那天就根本见过这些动物,何况口型也不对,人就更不可能了,我当时是学校一霸,谁敢来咬我,何况还咬出了血,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一个6年级的小学生又能知道多少这个世界上的未知事物呢,我也没敢跟大人说,老头一个退伍兵,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收拾我,我怎么敢告诉他我半夜从家偷跑出去偷花的事。

那些牙印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消失无踪,我也度过了年少最慌张惶恐的一段时光。从那起,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