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他们就两兄弟,从小亲近,建朝后封王自是理所当然,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隐了自己所有的光芒,把自己深潜在黑暗中,当大哥需要的那个影子,做大哥最锋利的刀。

书房外,管家尽责的禀报,就算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小主子来了这里,也是不敢闯书房的,他们那位平时笑眯眯的主子可不如表现得那么好说话。

颜青一直没有抬头,额上有着汗渍,手不停的忙碌着,检查了一遍觉得满意后才递给于显荣看,压低声音道:“于大哥,这个比上个有没有好一些?”

“一个时辰后,本公子自会派人来换。”

这话说得好诛心,于显荣面色变了变,若这话真传出去了,再随便弄家店真这么做了,这书局大概就只能关门大吉了,果然,柳公子做的事还是触及别人的利益了吗?也是,要是他们有地方读书,民众都开了智,以后哪能被轻易愚弄。

看了眼一边正的孩子,这是柳公子的书童,原本这书局是他在管的,虽然还是稚童,却也有几分小大人的架势,听说犯错被柳公子狠狠罚了,直到认了错才被放出来,现在看着,竟比一般的学子还要认真几分,于显荣不由得大为好奇,这上面的字他真的全部识得?

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边吩咐道:“带颜青来见我。”

专心做学问的虽然有限,但也是有的,却是极难得一见,能和他们走得近的也是家世学问同一水平线上的,像他们这种身世贫寒的哪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那也得考过了才算,下午就考你,若是真考过了就教你别的。”自家小弟的聪明他是知道的,若是出生在世家子弟,以后的朝堂会有他一席之地,可惜……

好不容易坐了起来,于显荣一时间居然有些舍不得躺下去,屋外的亮度告诉他,今天是个好天气,要是可以出去晒晒太阳,该多好。

“你的兄长得了什么病?无救吗?”

这个人选,倒真是个麻烦。

若不是知道自家夫君不好男风,且相信两人之间的感情,夫人真要怀疑夫君是不是完全被迷住了,轻轻推了推他嗔道:“还真是看上了不成,回头我去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再告知夫君可好。”

因为她骨子里是长在红旗下,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把人人平等挂在嘴边听在耳边的现代人啊,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多了,柳卿喝了口茶,转了话题,“这条街上酒家客栈好像挺多。”

“喏,请公子随小的来。”

留他们吃了最后一顿饭,多给了些赏钱,在他们的满怀激动中纷纷离开,柳卿知道,大概还不用到明天,这里开了个书局的事就会在读书人之间传开了。

“小的冒昧,想请问公子这是做什么用,小的好心里有底,做相应的对策。”

等你长大,只怕更不能轻易近我身了,柳卿心里腹诽,也不打击小孩的积极性,摸了摸他的头,以哄小孩的口吻道:“多吃点,快长高。”

“当然,只是不得耽误本公子的事。”

“全叔,我想辛苦你一件事。”

全婶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褥,把掀开的窗帘也给放了下来,这天气已经有点冷意了,着凉了可不好。

虽然隔着一层帘幕,以全叔的耳力当然把这些话听了个十成十,连甩鞭赶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十六岁之前的小姐很好懂,单纯柔顺,偶尔会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虽也识字,但是也仅限于识字而已,说不上有多深的才学,但是十六岁之后的小姐却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要不是那些天他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真怀疑是不是被人调了包,两人只是长了一张同样的脸而已。

颜青咬着唇,羞愧的摇头,刚才他净顾着想事去了,却忘了公子最不喜他做功课时分心。

希及!希及!希及!心里喊了无数遍,却无法填满荒芜的心,他知道会要失去很多才能换回他想要的,可是希及,他不想失去,不想。

把玩着扇子,柳卿有些明白了,这个年代还没有开科取士,要是没有好的出身,能出人头地真的不容易,要是能靠着过硬的本事成为世家的门客,未必不是条出路。

“希及,我一直想问你,尤家你究竟是怎么解决的?这么久了都没有一点动静,可不像他们家族的为人。”难得的今天没什么事,杜容夏陪着柳卿一起在书架前翻阅。

杜容夏来到柜子后面,柜子上铺着笔和一方砚台,毛笔还搁在上面,刚刚他才写过东西,里面还有不少的墨汁,眼睛一转,杜容夏便想到了主意。

不知道有朝一日知道她是女人,他会是怎样的嘴脸。

未竟的意思几人心里都明白,公子毕竟是女人,心软或者见不得血都是正常。

确实不早了,杜容夏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东西匆匆离开,柳卿静静的看着,这样没有强势背景的人要想出人头地,难,除非,他有足够丰厚的学识,又或者有足够深沉的心机,再或者,有个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我要个干净的人,以后只认我这个主子,只忠于我,全婶,你明白吗?”

“全婶,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这里可有什么书院之类的地方。”

这算是什么?平行空间?

读书人的傲气,她向来是了解并理解的,看那人脸红了也不打算和他计较,倒是其他人心里不爽,你天天到人家这里白,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耻辱,柳公子花天价买下书来,还不是便宜了他们?说起来他们是纯占好处,什么都没付出,柳公子却是实打实出钱了的。

一想到这些,便有人忍不住了,“这位公子倒是好骨气,柳公子这里的书说不定就都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您天天来这里看,怎么就没觉得耻辱呢?”

“就是,我要是有书是书局没有的,也愿意卖给柳公子,不说为那两金,也为公子的仁义。”

“这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痛快的几个月了,天天有书看,晚上回去也能和几个好友辩论一翻,你们敢说自己这段时间学问没长进?要不是柳公子办了这书局,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地儿打熬,所以啊,在说酸话之前,先想想自己从别人这里得到了多少。”

这人说完这翻话,竟是向没有离开的柳卿长身一躬,诚心诚意的致谢,“难得见公子出来一趟,虽然谢谢两个字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磕,但是不说,这心里总不得劲,公子的这翻心意让我等受惠,我等铭记在心。”

柳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比旁边的人少了几分迂,看到旁边的人纷纷折腰,除她之外唯二站直了的两人异常打眼,其中一个便是被人挤兑得面红耳赤的说酸话之人,另一个倒是好气度,和眼前这些人截然不同,世家子么?

看他带着善意的笑看着自己,柳卿嘴角也勾了起来,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便移开视线,对折腰的人道:“不用这么多礼,没有刻意为你们做什么,这只是我能做到的罢了,若是再高的要求我就做不到了,也就不会为难了自己去做,不打扰大家了。”

“柳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