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摆脱我。”左迎捂住通红的眼睛,话已经说不连贯,“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是不是?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一定会再找一个由头,为了跟黎念重修旧好而跟我分手是不是?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我?只不过是想拿我刺激黎念对不对?”

不想却被人拍到。那时候安铭臣还没来得及换下上班正装就陪她过去,举手投足间身材显得格外挺拔与颀长。他走在前面推着购物车,黎念挨在他身边,则很是有点迷惑地对着一众疏菜东张西望。他俩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是那一幕看上去,两个人竟然仿佛真的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之后便是聚餐。在场男士都少不得被灌,只是李唯正以着接风洗尘的名义被灌得尤其多,而他也是笑着一一如数接下。

文案:

秦鹭番外三

如今回想起来,三年多前的黎念还没有褪去婴儿肥,但平心而论,她还是长得相当漂亮,并且是属于即使混在美人阵里也照旧可以一眼看到的那一种。但我祈祷安铭臣最好不要是因为这个才对她有所侧目。

但我又有些不能理解安铭臣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并且就算它真的存在,也决计不会生在安铭臣的身上。他一向理智到近乎薄情,我相信他手掌中的感情线肯定要比事业线枯瘦多了。

我回想了一下,现黎念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安铭臣跟她去进行所谓的相亲的时候,恰恰是他刚刚获得一笔巨额政府订单的时候,他在去跟她见面的时候心情必定十分不错,再按照安铭臣一贯的“兴趣,温柔,忍让,凉薄,分离”的交往步骤,开始的这段时期内他必定是肯好好花费一番时间和心思来哄这位美人高兴的。

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找到其他痕迹来证明安铭臣对她到底是出于认真的敷衍还是纯粹的真心。

接下来安铭臣连续做了一周的甩手老板。他突然就处于半休闲的状态,让人们觉得十分诡异。安铭臣每天定时来公司晃一圈,大约两小时就会离开,而且他就连在公司的时候还明显有点儿不在状态。林丹青同我讨论这位一贯精确守时又勤勉的老板如今的反常,我正也想随口附和,忽然想起安铭臣那天说过的话,于是几句话把话题叉了开。

半月后安铭臣的工作作息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而两个月后他终于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且左右逢源的老板,开会时表情严肃专注,晚宴时谈吐从容幽默,谈判时手段凌厉果断。

我想,假如说他前几天被美人计迷晕了头,那如今这现象似乎是否就暗示着他和那位美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许多事情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改变。安铭臣以往对绯闻从来都是一笑而过,现在却每次都会十分认真地吩咐我去处理干净。

最严重的是某天下午,安铭臣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整天都有些面无表情,导致整个秘书区都战战兢兢,而林丹青去办公室送文件,再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是含着眼泪泫然欲泣的。

结果当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我顶着阵阵阴风去办公室送文件,这位心情抑郁的老板突然又被某个借他提高知名度的女星爆出了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一起吃晚饭的照片,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两秒钟后直接给林子昭拨电话。

安铭臣垂着眼睫,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可他的声音冷得就像是敲碎了的冰碴,并且只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封杀。”

我极难看到他这样迁怒。安铭臣一向脾气都十分好,或者说是掩饰得十分好,很少可以看见他真正表现出盛怒的时候,更是极少会见到他这样迁罪无辜。

但接下去的几个月里,安铭臣的脾气却一直都时好时坏。似乎本来还是在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微笑,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反复无常,并且还以坏的时候居多。

有一天他坐在办公室里,微微转动老板椅,按照一贯的低头思索的态度听完我的报告,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提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下周江承莫和宋小西的婚礼我不去了,帮我准备一份好礼过去。”

我微微睁大眼:“可是……”

他挥挥手,表情有些不耐,站起身捞起车钥匙:“就这样。我出去一趟,下午别找我。”

安铭臣经常会这样行踪不定随性而为,但这次还是让我隐隐嗅到了一点不寻常。我总觉得他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心情,可瑞尔又分明展势头相当良好,在之前的几天里还成功收购了t市的黎家产业。不过收购的当天,安铭臣的脸色却一直不怎么好,甚至在晚上的高层聚会上他连笑容都给得很吝啬。

当天我在公司整理资料到晚八点,回到家后阿姨十分欢喜地抱着心心小跑到我面前,带着笑容对我说:“秦小姐,心心今天会喊爸爸了呢。”

我一怔,看了看心心,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林子昭在心心出生后,待在家中的时间反倒多了起来。他把许多应酬都推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和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去婴儿室看心心。他买了许多育儿书,看过的要比我多得多。他在各方面都把心心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婴儿食谱的用量和配额也要由他亲自监督。

如今心心第一个词先喊了爸爸,倒是不枉费他这将近一年来的煞费苦心。

但我心底却有些难受。我一直不准家里的佣人叫我林太太或者太太,我觉得那样讽刺。可我今天听完阿姨的话,我突然觉得秦小姐这三个字其实要更加的讽刺。

我刮了刮心心柔嫩的手心,哄着她和我说话。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抿着唇扭过身体,抱住阿姨的脖子拒绝吭声。

我歪着脑袋有些自嘲,也许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当天晚上林子昭亲自照料心心洗澡,我站在门框边,想要帮忙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林子昭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头:“你去拿毛巾过来吧。”

我转身又回来,林子昭接过毛巾看了看:“……不是这块。那块粉色的更加柔软,适合小孩子。”

我看着他起身去心心的专属柜子里取毛巾,还有粉红色的小睡袍。心心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浴盆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这对父女俩的关系亲密得容不得我插足。我咬着唇要离开,林子昭在身后叫住我,一边低头给心心擦背,一边慢慢地说:“秦鹭,你现在这样,心心长大了会恨你的。”

我顿了一下,一言不地走开。

第二天我向安铭臣申请了一周的假期,无视席秘书的机要位置,执拗地坚持离开。安铭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双手撑起人字形仔细审视我的脸色,笑了一下:“鸵鸟心理作,想逃跑?”

我面无表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现在家里不需要我。再说我还没申请过今年的年假呢。”

“可你把年假放在年关的时候请,还一请就是一周,有点儿不大合适吧?”

我盯着他不说话。

安铭臣又笑了一下,没批准也没拒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站起来指了指办公室门口:“快下班了,我请你吃顿饭。”

我们在最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坐下,两盘精致小菜端上来,话渐渐多起来。

我说:“我和林丹青来过这里几次,这儿新来的厨师做的水煮鱼比之前更好吃,你可以尝一下。”

他笑了一下:“其实我前两天也来过这儿一次,跟林子昭一块儿。”

我的筷子停了停,有点儿能预感到他接下去要开始说什么。安铭臣看了看我的脸色,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其实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给你和林子昭说和。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了,你可以认为我是闲着没事做。过后忘记就好。”

我幽幽地瞅着他:“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他笑起来,无视我的请求继续说下去:“其实林子昭人不差,他的脾气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除了有点儿话多外,口碑也是最好的。对女士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绅士风度那种。虽然说你俩结婚的原因不单纯,但好歹要比我好得多。既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存在背叛拐骗,结婚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一个仪式,你们既然逃脱不了,为什么不试着好好相处看看呢?”

他说了一大通,但我基本没听进去,只抓住了那句“好歹要比我好得多”的非重点。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你结婚了?”

“半年前的事,不过还没人知道。”他竟然十分痛快地点头,“没想到是么?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你手机里的那个么?”

他继续点头:“黎念。”想了想又笑了一声,补充,“黎家前董事长黎正醇的女儿,你没猜错,就是我们前些天收购的那个。”

这次我连嘴巴都张起来了:“可你还……那她……你们……”

“所以我俩现在的情况糟透了。”他帮我把话补充完整,说得十分平淡,“所以说,你难道不觉得你跟林子昭的遭遇简直比我俩好太多了?我跟黎念才有资格摔瓶子分居吵架,你俩还是省省吧。”

我忍不住问他:“是因为她不理解你收购黎家产业么?黎家已经没什么好结局了,除了被收购就是被拆分,就算没有瑞尔,照样会有别人接手。如果在你眼皮底下看着,它的结果可能还要好点儿。你和她解释这些了吗?”

“你条理还挺清楚。”安铭臣笑笑,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不过我跟她之间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

他敛着眉眼一副旧事莫提的模样,我只好把所有问题都硬生生压下去。可过了一分钟,还是再次忍不住问他:“你跟黎念是从相亲开始认识的么?”

“秦记者想八卦?”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瞧着我,“如果这么说也可以。”

我决定不再绕圈子:“可你俩交往时间有些短了吧?而且我总潜意识里觉得你不像是个能一见钟情的人。”

安铭臣不置可否,食指按在下巴上,只是在淡淡地笑。过了一分钟,像是想到了某些事,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最后竟自己笑出了声。

“黎念能给我惊喜。相貌是我喜欢的,有点儿倔还有点儿独立的性子也是我喜欢的,两样组合在一起就更加能让我中毒。我难得遇到这么满意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在意时间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