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水月大师吉言。”柳贵妃柔声道,“说起来,本宫和这白衣庵也算是渊源颇深,当初本宫入宫数年都不曾有孕,却是来这白衣庵拜了送子观音,这才得了烨儿这个孩子;后来宁王叛乱,烨儿又下落不明,本宫几度都绝望了,多亏大师几度安慰本宫,说烨儿的生辰八字不是短命之相,定然还存活世上,本宫抱着渺茫的希望日夜祈祷,只求母子团圆,如今也果然如愿……。本宫深受白衣庵的恩惠,有心想要为佛祖菩萨重塑金身,偏偏大师淡泊名利,不肯应允,倒叫本宫于心不安了。”

“快要过年了,这春上居的二掌柜真是罪过!”温逸兰本就爱打抱不平,闻言越不满起来。

温逸兰急忙拉起裴元歌的手,想要往晨曦宫的方向跑过去。然而,裴元歌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手,站在原地沉思不语,清丽的容颜上一片沉静,丝毫也没有应该有的慌乱和愤怒。

“泓墨,商立棠是西后所出,那东后呢?难道她就没有皇子,或者公主傍身吗?他们的结局如何?”裴元歌问道,心中砰砰乱跳,或许她娘亲送别最新章节的身世与此有关?

可是,明知道他就是在胡言乱语地转移视线,但裴元歌已经在努力克制,却还是一个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却还是被眼尖的宇泓墨逮住了。

“回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七皇弟的确嫌疑重大,但也不能够就此论断七皇弟便是科举舞弊案的元凶。此次科举舞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试题泄露,而七皇弟与这次科举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此其一;此次科举涉案的六名主考官,是本案最重要的涉案人,也最清楚本案的内情,但他们全部被杀,所抄获的证据中也没有牵涉到七皇弟,此其二;指控七皇弟是科举舞弊元凶的万关晓也只是见过一名黑衣人,并没有直接见到七皇弟,若因此就断定七皇弟是涉案元凶,未免有些草率,此其三。有此三点,儿臣认为,暂时不宜处置七皇弟!”

柳贵妃心中突然一片冰凉。

“我的就是你的,随意!”宇泓墨毫不犹豫地道。

能够那般熟悉九殿下的喜好,除了养育九殿下长大的柳贵妃,还能够有什么人?而且昨晚九殿下是在长春宫用膳,以至于酒醉,九皇子妃又被留在长春宫,这才给了暮雪等人机会;而方才,暮雪又是到柳贵妃这里来求助;面对九皇子妃的苦苦恳求,柳贵妃却依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彻查,只听了暮雪等人的证词,便认定是九皇子妃嫉妒狠毒,要给青黛验身……。

可是他心中却在滴血,临江仙那种地方,随便吃席酒菜,银两都要上百。他本就是贫寒子弟,家境不富裕,是认识裴诸城后才好转些,后来娶了裴元容,有了丰厚的嫁妆,日子才算宽裕起来。但这些年为了给他谋个职缺,到处奔走,银钱已经花得不少了,这临江乡的开销,对他来说还是颇为沉重的。

厚脸皮的宇泓墨!裴元歌心中暗骂,将他的脸推过去,低声喝道:“宇泓墨,别闹了,都快要到裴府了,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裴元歌微微一笑:“多谢娘娘厚爱!”

在船舱微暗的光线下,衣料泛着柔和如珍珠般的光泽,使得她周身如同弥漫着一股朦胧如仙的飘逸。

虽然眼下,这份感情是厌憎和痛恨,但是,如果谋划恰当,这种负面的情绪,未尝不能转化为正面的情绪。毕竟,泓墨是真心的爱着王美人,以及之前的柳贵妃,如果能够引起皇帝对于生母养母的共鸣,那泓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会是所有皇子之中独一无二的!

见那两人神色不对,裴元歌暗自警戒,下意识地走到屏风旁边。

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对峙争辩,各方势力也闻风而动,处于各种考量站队,对峙间又勾起其他的新仇旧恨,弄得事情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朝堂上火药味十足。而掌握决断权的皇帝态度却含糊不明,除了在众人争执得太厉害时加以震慑调和外,便一语不,只看着众人争来斗去。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进来时,太后和裴元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但裴元歌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们在利用她和宇泓墨做文章,否则,以裴元歌的能言善辩,定然会为此事辩解,而不会只是用这种笼统的手段,这正说明她还没有摸透这次的陷阱所在。

并无激动的情绪,或者指天赌咒,但正是这份沉静平淡,反而更加有种让人相信的力量。歌儿有股倔强,裴诸城并不是不知道,但从前,她的这股倔强都用在跟他作对上,无论如何两人都难以亲近,那时候他只觉得头疼又无奈;而现在,这份倔强依然让他头疼而无奈,却又有了更深的震动,因为,这次,歌儿的倔强却是想要保护他这个父亲。

倘若不逞一时的骄纵,也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倘若被裴元歌警告后,她们懂得收敛,没有趣撺掇叶问卿,把事情闹大,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这些对裴元歌来说,是完全的隐秘,因此听得十分专心。

似乎注意到了裴元歌的目光,温逸兰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道:“是不是看那些人衣着不像是朝中重臣,所以觉得奇怪?我听爷爷说,今年皇上特别恩典,准许文试武举的一甲三人也参加秋猎大典,看那些人的衣着气度,应该就是新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了吧?”

这些天她也担心章芸会狡辩,所以曾经问过舒雪玉当年的经过,但舒雪玉从来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在沉思,原来她是想要自己想清楚。当年的事情,裴元歌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和细节,因此,她也只能听舒雪玉说,看着她真正和章芸独自交锋。

太后心中既愤怒,又油然升起一股惊悚寒意。

听裴元歌的话,腊梅就知道她至少表面上是接受了赵婕妤的示好,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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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却还是知道这个话题不妥,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和裴元歌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裴元容忽然故作亲热地拉起裴元歌,往前走了几步,确定众人听不到她们的谈话,这才拿起一方洁白如雪的丝帕,在裴元歌跟前扬了扬,挑衅地道:“四妹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知道懂不懂这方丝帕的典故?”

裴元歌没有说出的后续影响,他当然能够想到,这对叶氏的确是沉重已极的打击,而最妙的是,这整件事中,他最多只是加以引导点拨,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皇后自己的谋算,即使以太后的机敏,也会觉得整件事都是皇后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猜想不到,这一切原本废材成魔最新章节是别人的算计,原是他这个皇帝在削减叶氏的力量,在一步一步地对付她……

她这样说,是冒着风险的。

裴元容还想撒娇,却听得门外有声音道:“奴婢紫苑,请问三小姐在这里吗?”

“朕知道了,你先在旁边站着吧!”

“皇后起来,你是皇后,她在你面前哪敢这样?定是乖巧得跟猫咪似的逢迎,你这才会被她所蒙蔽,以后谨慎些就是了。”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女,太后不愿她太过难堪,转开话题道,“等等,那位裴小姐,是不是就是哀家下旨命她进宫的那个裴……裴元歌?”

“奴婢很小心了,应该不会的。”紫苑思索着道,神色有些焦虑,“小姐,怎么办?如果九殿下这样不肯让人近身,也不肯喝药,风寒会越来越严重,要是拖的长了就麻烦了!”

“算了,只是个寻常荷包,不见就不见了。”想清楚这些关节,裴元歌倒没有太在意,沐浴一番,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歪着。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醒,亏得这荷包是没有表记的,若是个能够辨认出身份的其他贴身物件,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她也太疏忽了。

想想前因后果,再想象如今清白的身体暴露在众人跟前,声誉尽毁,以后再也没有任何指望,李纤雨顿时万念俱灰,突然心一横,朝着雕花红木床架撞了过去。

同样被堵了马车的大家小姐们,都三三两两地下了马车,围在那些摊铺前,挑选着喜爱的东西。

大夫果然很快就请来了,帮裴元歌看到,说只是扭伤,揉开了,散了淤青就好。留了瓶伤药,又教了揉淤青的法子便告辞了。温府自然有会揉的丫鬟,来帮裴元歌揉了一遍。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惊动了温府的人,温老夫人和休沐在府的温阁老都过来探望了,好生安慰了一番。

“大姐姐快别这样!”裴元歌微笑着道,“这不能怪大姐姐,昨晚的事情的确惊魂,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说起来也可恨可气,昨儿晚上我原本藏得好好的,不知道是那个黑了心肝的,居然将我推了出去,这才被黑衣人现,几乎丧命,幸好有母亲救我。因此,我对母亲多挂念些也是正常。倒是推我的那人好生奇怪,若是黑衣人,一刀便能杀了我,何必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这样阴损狠毒,非要置我于死地。”

约莫两刻钟后,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白衣庵后院,却见庵内灯火通明,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黑衣人将厢房搜个彻底,却不见人影。正恼怒着,分开去搜索大殿方向的黑衣飞身进来,手里拿着一幅白练,上面写着一行字:“承君厚意,深夜相访,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见为妙。”

见推诿不过去,裴元歌只能无奈地道:“也没什么,就是妹妹身体弱,走了会儿路累了,在亭子上睡着了。结果里看到好大一盘水晶蹄膀…‘…。我当时觉得好饿,就忍不住咬了一口‘…‘…结果把我自己咬醒了,才现咬的是自己的手‘…‘…”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低若蚊呐,满面通红。

三人都是一怔,方才紫苑不是分析不能这样做吗?

看着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她的皇上,再想想昨儿皇后和华妃的酸言酸语,冷嘲热讽,柳贵妃微微一笑,神情越温婉,她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善解人意,不像皇后和华妃那样咄咄逼人。既不出声讨好逢迎,也不卖弄风情,只是静静地伺候着,让人有种温馨安然的感觉。

果然,裴诸城的脸色越阴沉,看向章芸的目光尽是失望与恼怒,对她今晚的应对极为不满。这些年,他将歌儿交托给章芸,原本觉得她还好,无论歌儿怎样对她,她都尽心竭力。但遇到要紧事,不经意处却显露出她的疏忽怠慢,今晚若非挖出来的是魇镇,不是男子衣衫,歌儿必定清誉扫地。

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架下,女子盈盈而立,羊脂玉般柔白晶莹的脸上,波光潋滟的眸子顾盼生辉,端庄又不失妩媚”黑色的青丝挽成流云髻,斜插着白玉蝴蝶簪,身着浅至微白的青色半臂,下着纯白色的齐胸白绫襦裙,红色的瓒心梅花丝绦垂坠而下,装扮素雅而不失清艳。虽然年纪尚小,眉目身量尚未完全张开,但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四年,一日一日,她对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而他……竟然要杀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宇泓墨问道。

颜昭白怔楞了片刻,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决绝,从衣袖中取出一叠文书来,往宇泓墨那边推过去:“他们费尽心机所想要的,不过是这些东西,我死也不会给他们!如果九殿下有兴趣,就继续经营着这些东西,如果没有的话,就全部变卖了,随便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九殿下能够为我和明月报仇,将柳贵妃和宇泓烨送到地狱!”

他话语中所透漏出的恨意,令人毛骨悚然。

显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颜明月一起殉情。

或许报复柳贵妃和宇泓烨,对他来说不算太难,但是,眼下他真正想要做到的,只是保住明月。但是有那道圣旨在,这件事已经打了死结!如果说不能保住明月的话,他宁愿和明月一道去死!

宇泓墨看看那叠文书,再看看颜昭白惨淡而决绝的脸,目光一时闪烁不定。

许久,宇泓墨才缓缓地将那叠文书推了过去,轻声缓缓地道:“颜昭白,你知道你这一生最幸运,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你认识了元歌,而元歌和颜明月是好朋友,否则的话……。”他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许久之后才道,“你要记住这一点,没有缘咯,这次我绝对不会帮你!”

颜昭白一怔,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听到他能够帮他,似乎有办法保住明月?对于已经走到了绝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颜昭白来说,宇泓墨的这番话无异于救命的灵丹妙药。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道:“九殿下,我求求你!只要你这次能够保住明月,这辈子我颜昭白愿意给你卖命一辈子,无论你让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皱半下眉头。”

白衣庵遇袭,裴元歌救了明月一次。

前些日子,明月病,差点丧命,又是裴元歌的丫鬟救了明月,甚至,裴元歌还找到了那五味药材,彻底根治了明月的病,又让他和明月得知彼此的心意,打开了原本的死结。

现在,他和明月走到绝境,又是宇泓墨伸手相助。

颜昭白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这一生,他欠裴四小姐的已经太多太多,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了!

宇泓墨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会儿,道:“我的主意就是,送颜明月入德昭宫!”

“不,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大喜之下又陡然跌落谷底,颜昭白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当即嘶喊出声,“我宁可和明月一起死,也不要把让明月给别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