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看着她低下去的小头颅,微微蹙眉,然后问道:“风,可是心中有事?”

冯蘅虽感觉他的视线不时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却并未抬头,专心默写昨日她在老顽童周伯通那里强行记下的经文。终于,她放下毛笔,抬头朝他嫣然一笑,说道:“药师,你过来。”

而黄药师知冯蘅虽不能习武,但对天下武学却知之甚广,此次想要翻阅《九阴真经》,定有她的缘由。他眼里有着探究,黑眸凝视着冯蘅,见她嘴唇微微而动,神情十分专注。

清风拂过,带来一身的凉,已是深秋。

冯蘅朝梅风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声音温柔,“不碍事的,风。你与我在房中待了一个晚上,也该饿了,你去吃点东西吧。”一个晚上下来,她虽安分地待在房中,但却是心中却不如表面上来得镇定,她的心绪,既欣喜紧张,亦有些慌乱。

她垂下双目看着右手拇指的逍遥环,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其实也不是忘了,当时就是看他与七公还没回来,忽然想出去找他……

她忍住叹息的冲动,看向垂着双目的梅风,轻声说道:“风,走罢。”

冯蘅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然后说道:“瑶光,我与你黄大哥很快就要回桃花岛了。”黄药师元气大伤,若在此时遇上强敌,虽然他足智多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回桃花岛较好。

洪七公听了瑶光的话,顿觉得好笑,呵呵笑着逗弄她,“那瑶光娃娃你是说,你阿蘅姐姐的夫君一定得好看么?”

冯蘅朝他浅浅一笑,说道:“你看方才孙姐姐,被这中原的礼教弄成这般模样。所谓身后名,真有那么重要么?”

“阿蘅!”黄药师看向冯蘅,目光里露出些许不赞同。他知道冯蘅在做什么,她想让孙小妹再三思量是否真的要留在这古墓之中。他向来不为正道人士所认同,那无妨。虽然孙小妹的举动颇出他的意料,但是他乐见。桃花岛主黄药师护短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他只想保住眼前的人,至于旁人,得在他保住自己想要的人之后再说。

黄药师双眸微眯,尚未说话,只听得冯蘅笑道:“这可不成,冯蘅可能要辜负阁下的一番好意了。”说着,转头看向黄药师,随后又微笑着,放柔了声音说道:“冯蘅既将为人|妻,无论生死,自然是要陪在夫郎身边的。”

黄药师看着那个在他怀中闭着眼装睡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阿蘅你如此惦念着我,让我甚为愉悦。不过……即使我功力尽失,这普天之下,谁敢无缘无故前来招惹我东邪。”这天下,谁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前去招惹黄药师?

冯蘅闻言,惊讶地抬起眼看向王重阳,“道长——”

“阿蘅,你在做什么?!”黄药师厉声道,她自受伤后,最忌情绪激动。

良久之后,竟毫无声息。黄药师微微蹙眉,再次说道:“在下桃花岛主,未婚妻于日前受伤难治。听闻活死人墓中有寒玉床,可起沉疴疗绝症,因此特带未婚妻前来求治。”

黄药师依旧闭着眼,然后很随意地说道:“说你想说的。”

想到梅风,她又觉得头痛不已,那小女孩儿怎么就把情豆种在了黄药师身上?她又轻叹一声,自己已是朝不保夕,怎么还有心力为这种事情烦心。何况……那小姑娘,以后自然会懂得情爱之事须得两厢情愿。

江湖人都说,黄药师号称除了生孩子之外无所不能。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达到这个境界前,他付出了多少代价。这其中固然有他自己感兴趣的原因所在,但是除了这个外,天下第一的诱惑却也无时不在他背后鞭挞着。

黄药师神色一僵,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她。

冯蘅看着手脚比划着的瑶光,笑道:“这是天山折梅手。”

闻言,她羞得满脸通红。但偏偏此时身上浑身无力,她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已经是双手颤抖。看着他的背影,她红着脸将他扔在床上的外袍拿起,一阵男子气息顿时朝她袭来。她勉力将青色外袍披在身上,正要把衣衫拉好,谁知此时身上一软,又往床上倒。

欧阳锋一怔,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目光看向黄药师,只见他虽搂着冯蘅,但却是抬着头看着即将下山的夕阳。

“阿草!你早已答应要与我一起,为什么还要走?你不要我们的克儿了么?”欧阳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欧阳锋笑笑不语,自上次,他心知冯蘅虽经历不足,但行事谨慎周全,只担心自己稍有不慎,便让她跑了。

“阿蘅姐姐!我来啦。”瑶光一头大汗地在竹林中跑出,然后看见黄药师站在冯蘅身边,又开心笑道:“黄大哥,您回来啦!”

瑶光一怔,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照着我点的上就好!”清淡的……早就吃了大半个月了,她这趟可是和阿蘅姐姐来解馋的!

冯蘅的黑眸对上他的视线,摇头笑道:“冯蘅只是常理推测而已。”

他并没有亲上她的额头,只是很淡定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洪七公瞪着眼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而瑶光则是满脸通红,眼神游移。

瑶光身影晃了一下,然后回头怒目看着他,“七公,你做什么?!”

冯蘅叹息了一声,说道:“瑶光,这种俗世礼法,当真是不好。你看,你在中原才生活了多久,都成了这种礼教之下的小顽固了。”

瑶光又撕了一小半放到冯蘅的手里,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阿蘅姐姐,这个乞丐好怪异,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食指不见了。”

“可是要我打听你身边那位蓝衣少女的下落?”

“阿蘅……”她的身体被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他的身体随即覆上……她心中砰砰乱跳,觉得再也无法逃开,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身下……

闻言,冯长枫没有吭声,甚至没有转头看她。良久之后,又淡声问道:“阿蘅,你这样,我日后与你娘亲团聚之时,有何脸面去见她?”

冯云笑了笑,拍拍身边的冯越,然后在小冯蘅的床边坐下,摸摸她热热的额面:“阿蘅,这些事儿,你以后就会知道,现在先休养吧。”她生来多病,三天两头不病上一回就不是冯蘅,本可以练武强身,偏偏岛上神医说她先天不足,不能习武。

“阿蘅姐姐!”瑶光抱着冯蘅的身子,大声叫唤着她。

瑶光轻哼一声,没有搭腔。冯蘅心里却是暗暗着急,不知道这位欧阳锋在想什么,没有由来的,忽然恨起自己眼睛来,要是此时能看见欧阳锋的神色,心中就不至于如此没底了。

“……多谢大夫提醒。”冯蘅摸着桌子站起来,朝大夫行礼。

“好姐姐,你好歹告诉我这是什么本领嘛,好不好?”瑶光跑过去摇着她的衣袖。

冯蘅闭着眼,浅笑着点头,“嗯,我感觉好多了。”心里却是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摇头。以往在岛上看到关于江湖上的记载,还以为江湖有多义气。现在被牵涉进来,才现这江湖,有无耻得如同那白衣男子的人,也有古怪如黄药师这般的人,更有人为了钱财不折手段,真是……真是无怪她离岛前大姐千叮万嘱,要她远离江湖。

看他这样,冯蘅也不恼,只一笑,然后又慢慢的往前走,似乎方才的一场小风波并未生过似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不难想象出为何这里的主人会精通五行奇术。原来……是依照黄药师的札记所布,难怪……她眨了眨眼,眼珠子溜溜的转了一转,然后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数着步子。

可是……凭什么冯蘅能站在黄药师身侧,而她却不能?

心中的嫉妒几乎无法克制,梅风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冯蘅,轻声说道:“师母,风知道师父是为何事离开桃花岛的。”

冯蘅闻言,一怔。

梅风朝她一笑,然后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瑶光姑姑在苏州遭奸人所害,师父带大师兄前去找七公了解情况,顺道为瑶光姑姑讨回公道。”

冯蘅闻言,神色陡变。

一身青衫的黄药师与身穿玄衣的曲灵风一道回桃花岛,下了渔船。

“师父,大师兄。”在旁等候着的梅风与陈玄风迎了上去。

黄药师“嗯”了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陈玄风,问道:“这几日岛上一切可好?”

梅风与陈玄风对视一眼,然后陈玄风上前恭敬说道:“师父,岛上一切都好,只是师母昨个儿不小心受了风寒,眼下正在房中歇息。”

黄药师闻言,眉头微蹙,“受了风寒?”她的身子明明早已有了起色,怎的还会这么容易受了风寒。思及此,他侧头向身边的曲灵风交代:“灵风,你将东西安顿好。”说着,便快步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