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种科学厦哲学规则:两种或多种竞争性理论中,最简单者最可取:来知现象的解释应首先建立在已知的东西上。】

人类学从来不是一门精密的科学——观察者从来不是他所研究的社会的一个真正意叉上的参与者。但这是这门学问先天具有的局限。,而在卢西塔尼亚,我们受到的限制是人为强加的,因此我们的工作受到极大阻挠,连带受到阻挠的还有您的研究。以目前的研究进展,我们也许应该将我们的疑问作成问卷,静待他们发展到能写作学术论文的阶段时,再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这时树上的鲁特身体后仰,快掉下来时双手一扬,比画了个敬礼的姿势,身体一个后空翻,落到地上跳了几步,稳稳站住,没有摔倒。

他们称呼彼此为“兄弟”,女性则通称为“妻子”,从来不称她们“姐妹”或“母亲”一他们有时也提到“父亲”,但指的总是代表祖宗灵魂的图腾树,至于他们对我们的称呼,当然.称我们为“人”,但他们也采用德摩斯梯尼的人群分类方法,称人类为“异乡人”,把其他部落的坡奇尼其称为“生人”不好理解的是,他们将自己称为“异族”这说明他们或者会诺了意,或者是站在人类立场上来称呼自己!还有,他们有几次居然将女性称为“异种”!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皮波《有关坡奇尼奥的语言和习俗的笔记》,

《语义学》91948/15

雷克雅未克的居住区是在一面面花岗岩峭壁上掘出的窑洞。安德的窑洞在峭壁顶端,进去之前先得登上一溜长长递级。不过这个位置也有个好处,带一扇窗户,他的整个童年都在金属铸成的封闭空间里度过,现在只要有可能.他总选择住在能看到自然界四季变化的地方。

房间里温暖明亮,阳光灿烂,剌得才从阴暗的岩石通道爬上来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屋里的光线,简已经说了起来:“我在终端上给你传了份惊喜。”他耳朵里的植入式电脑传出她的低语。

是一个猪仔,立在终端上方的空中。他动弹起来,挠着痒痒.又伸出手去够什么东西,缩回来时手哩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往下滴滴嗒嗒淌着汁液。猪仔把这东西嘴里一塞.大嚼起来,汁液顺着嘴角直淌到胸前。

“你瞧,这显然是一位非常文明的生物。”简说。

安德有点生气,“懂得餐桌礼仪的人中也有不少白痴,”

猪仔转过身来,“想瞧瞧我们怎么杀他的吗?”

“简,你究竟要干些什么?”

猪仔消失了,他所处的地方现在是一幅皮波尸体的全息图像。

“我以尸体下葬前的扫描数据为基础,模拟了猪仔们的活体解剖过程。你想看看吗?”

安德在屋里仅有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终端显示出卢西塔尼亚那座小山,还有皮波,这时他还活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下,手脚绑在木桩上,身边围着十来个猪仔,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骨刀。

安德耳朵里的电脑又传出简的声音,“我们不敢肯定是这样,”

猪仔们忽地消失,只剩下手持骨刀那一个。“还是这样。”

“那个外星人类学家是清醒的?”

“很可能。没有发现使用药物的迹象,头部也没有受到打击。”

“继续。”

简无情地将解剖过程展示在安德眼前:打开胸腔,像举行某种仪式一样摘除器官,放在地面。

安德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幕,竭力思索这种行为对猪仔来说意味着什么。

整个过程中简只轻声插了一句话,“这就是死亡的一刻。”

安德觉得自己松了几气,身体也跟着松弛f来。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眼看皮波的痛苦,他的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总算结束了。安德走到床边躺下,两眼圆睁,瞪着天花板。

“我已经把这个模拟过程向十来个人类世界的科学家演示过。”简说,“用不了多久新闻界就会把手伸上来了。”

“比虫族还残忍。”安德说,“小时候我看过许多虫人交战的录像,当时觉得血腥,可跟这个比,那简直算文明的了。”

终端那边传束一声邪恶的大笑,安德转过头去,看简在搞什么名堂。一个真人大小的猪仔坐在那儿放声狂笑。笑声中简又对他的外形作了点修改。改动很小,牙齿稍稍弄大一点,眼睛略歪一点,加上点涎水,眼睛里点上一点红,舌头弄得伸伸缩缩。结果便是每一个小孩子梦中的魔魇。“手段够高明啊,简。一下子就把异族变成了异种。”

“发生了这种事以后,大家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接受坡奇尼奥,把他们当作与自己平等的另一个文明种族?”

“跟他们的接触中断了吗?”

“星际委员会进一步限制了新的外星人类学家的活动。与坡奇尼奥的接触不得超过隔天一次,每次不得超过一个小时。另外,禁止他询问猪仔们这么干的原因。”

“但没有要求彻底断绝与他们的交流。”

“连这样滇议都没有。”

“会有的,简。这样的事只要再出一次,许多人就会大声疾呼,要求将猪仔完全孤市隔绝,撤销米拉格雷殖民地。代之以一支部队,其惟一使命就是确保猪仔永远不可能获得离开行星迈向星际的技术。”

“猪仔们肯定还会弄出公关方面的麻烦。”简说,“还有,新上任的外星人类学家不过是个孩子。皮波的儿子,利波,就是利波德阿·格拉西亚·菲格雷阿的简称。”

“利波德阿,自由?’’

“没想到你还会说葡萄牙语。”

“跟西班牙语差不多。记得吗?扎卡提卡和圣安吉罗就是由我代言的。”

“在莫克祖马行星。那是两千年前的事了。”

“对我来说不是。”

“对你来说只是八年前、十五个世界以前的事。相对论可真是奇妙啊。让你永葆青春。”

“我飞得太多了。”安德道,“华伦蒂都结婚了,正准备要孩子。我已经拒绝了两份代言请求。为什么你还要勾引我再做一次?”

终端上的猪仔狞笑起来,“这算什么勾引。瞧着,看我把石头变成面包!”猪仔捡起一块锯齿形的石头,塞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来一口?”

“简,你的幽默感可真变态。”

“所有星球上的所有王国,”猪仔摊开巴掌,手里是一个个星系,群星围绕着轨道以夸张的速度飞驰,一切人类世界尽在掌握。“我都可以给你,全都给你。”

“没兴趣。”

“这可是份大产业啊,最佳投资机会。我知道,知道,你是个大富翁。三千年的利息,还了得。你富得能自己造一颗星球。那,这个怎么样:让安德·维京的大名传遍所有人类世界——”

“已经传遍了。”

“——这一回是美名,荣誉和爱戴。”

猪仔消失了,被简替换成一段古老的录像。来自安德的童年时代,被编辑成为全息图像。人头攒动.万众高呼:安德!安德!安德!接着,一个男孩出现在高台上,向人群挥手致意。人群欣喜若犴。

“哪儿有这种事。”安德道,“彼得1从来没让我回过地球。”

“把它看作我的预言好了。来吧安德,这些我都可以奉献给你。洗清你的名声,还你清白。”

“我不在乎这个。”安德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名字。死者的代言人,这个名字总有几分光彩吧,”

【1安德的大哥,曾经是地球的霸主,即安德所著《虫族女王与霸主》一书中的霸主。】

坡奇尼奥又恢复了本来面目,不再是经简修饰的恶魔形象。“来嘛。”坡奇尼奥轻声呼唤他。

“没准儿他们真是恶魔,你觉得呢?”安德问道。

“所有人都会这样想的,安德,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