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过去,“你说是不是,凌天?”

“流歌公子在香屏阁第三间房。”她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耳语。

马蹄慌乱,沿路踩断了不少积枝,草从不多的树林里扬沙一阵。已经远去了。

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躬身行一礼,表示知晓,也不多言。

然后立刻沉脸,说,“出去。”让她颜面尽失?

似乎是我直接切入主题的开放有些吓到他,他咳嗽了一声,大约没有猜到我会直接答应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词,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偏向了别处,“没事,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擦了擦身子,从浴池出来,换好了衣服,指向屏风,“那里有你现在可以换上的衣服。晚上的衣服我已经放在你平常睡的房间里了。胭脂水粉也都一一俱全。”我冲她微微一笑,自然地系好腰带,“记得打扮地漂亮一点。”

“杜丫头?杜丫头?”

有钱没处花的时候我爹就喜欢奇珍异宝,而那个时候的我比较喜欢把奇珍异宝当做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玩。要说那些世人不知道的玩物,不客气一点来讲,放眼京城,没人比我齐素更了解。

什么都有了的人,不知道该怎样生活。

黑美人凌天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冰山脸色,站在身后,和一脸春风笑容的白美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哦,忘了说,流歌有这个习惯,他自己长得好看,所以见到同样是好看,尤其是能和他的脸相比的人,便免不了要多看几眼,比较一番,美人的通病。

“不不不,”我连忙否认,“我就是在保命,你的夫人们,都太可怕了。”

晚膳完毕,又送上了甜点和茶水上来,五女一男依旧还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并没有说起身要走的迹象。我实在按捺不住。

我自己讨了个没趣,也随手挑了三四个镯子一齐套在手上,扬起一只挂满的胳膊伸向老板,“诺,一起多少钱?”

也许是因为流歌比较漂亮的缘故。

上前来扶她的另外两个丫头对我突然出口的话显然是有些不解,顿时抬头,都望向了我,又看看惊魂未定的小碧,有些犹豫,“夫人,是……生了什么事么?”

那把椅子有多重,我砸的力气有多大,我自己心里都清楚。

不知是要做什么?

“齐素刚才所唱,的确是歌,只是王爷不曾听过,所以误会。”

圣祖皇帝还在时,来过我们家一回,用脚在地上写了个一字问我是什么,我很歉然地没有答上来,顿成齐家笑柄,传遍全城。

我回转身来,如果不是见他手上那把精细的金算盘,几乎就要以为这是皇家出的金玉皮囊,萝卜心的曲高阳了。

爬得太高,现下就担心摔得惨不惨的问题,一个女儿换后半生安稳,相当划算。

乌丸邦无奈撇嘴,“我不会耽误正事的,你也不用事事都问得明白。”

他垂下眼帘,回想那一个晚上的相遇,黑漆漆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味道却从未改变,他嗅见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茶味道。

不是一种,是很多种,他从来没有在赤比国的女子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梨唐次日早上来访,说是又挑了个丫鬟送过来,想必我昨夜已经见过。

强调她之前是在厨房做烧火丫头,并未侍奉过其他夫人,让我不必为难。

不知是那丫头昨夜跑去告状还是他已看出端倪,亦或是曲高阳告诉了他——我待花珠之后的丫鬟,一向都不好。

他若不是站在曲高阳这边,我还是很有心要与他攀攀交情的,毕竟他长得也算是个风流人物。

“她到扶疏院来,自然就是我的人,对自己人,我又怎么会为难呢?”

我不禁笑了笑,“原来梨管家也爱说笑呢。”

他抬眼看了看我,眼色沉静,却没有接话。

杜若也刚刚出来,他躬身行了个礼,“六夫人。”

我本来笑得很假,不知怎么,听了这声六夫人,倒真笑起来了。

梨唐适时而退,便只剩下了我和杜若,在正苑的花园里。

“妹妹。”我禁不住这么叫她,心情没来由地有些愉悦,“这下子,我们才是真姐妹了。”

之前为了糊弄曲高阳,我和她攀过女人姐妹交情,她比我年长,我差点叫姐姐。如今杜若做了曲高阳六老婆,便又矮了一截,成了妹妹,我叫得心旷神怡。

她脸色有些白,不过是几日之隔,却突然对我恨之入骨起来,“王爷是不会休了你的,而我会怀上王爷的骨肉,你……”她咬了咬嘴唇,“你自以为的清高,什么也不是!”

“我倒是想清高来着,”我耸了耸肩,又努努嘴,觉得好笑,“没想到成了赖皮,哎,可惜可惜。”

“会有报应的!”她有些抖,却狠着眼睛放出了这么一句话,愤然而去。

七月半,已是流火之日,即便是清爽的早上,也早已有暑意,我却突然有些心凉。

树丛后冒出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是昨夜我骂了的那个丫头。

“你都听见了?”

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