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

“妈妈不要难过,母亲吉人天相,她即困着,就先让她睡够才是,我陪妈妈闲话一会儿!”

“哪里只是困,那有人这样晚上睡着,白天也一直睡的?”李妈妈满面忧愁地自言自语。

“妈妈,您是母亲嫁过来时,最早跟过来的人。妈妈看事,一说一个准。您给五可说说——这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我这几位姨娘哪个待人更宽厚些?”五可不理李妈妈的叨念,假装沉吟半晌,引开话题。

“要说性格爽朗,顶数四姨娘;要说精明,当属三姨娘;若说哪个待人宽厚,这个自然要数二姨娘了,五小姐在菊隐斋来来去去也有些日子,难道这个也不晓得。。”李妈妈嗔怪着帮五可理了理腮边乱。

“妈妈说得是,可是有件事五可未明。二姨娘平日把自己关在菊隐斋吃斋念佛,不理俗务,怎么现在倒没空闲去理佛,倒天天和妈妈打理俗务,她不怕佛祖怪罪么?”

请二姨娘帮忙打理园中事本是柳氏的意思,见五小姐问得刁钻,李妈妈不由自主地瞪了五可一言,语言中透露出几分不满来:“二姨娘这个人瞧着是个闷嘴葫芦,事事看得明白通透。平日你瞧着她不言不语,万事却心里有数。她自进园来后便清清淡淡的,凡事不出头,不争不抢。夫人却与她投缘,事事照拂她,她对夫人感恩戴德,夫人有病,她自然服侍得殷勤。”

“五可自然知道这个,只是关系到母亲的病。五可慎重得很,我有话问妈妈,可能有不敬之词,妈妈且忍了不耐,一一回答才是。”五可含蓄道,心想我为你出谋划策,你若再不耐烦,我可是不搭理你了

“五小姐,难道你是怀疑——”李妈妈不禁失声道,忙又掩住了口。小心翼翼地四处看看,见没人在侧,才又关了里外几层门。自五可在柳氏这里喊冤,再加之血染喜荣堂,李妈妈就知道这五小姐不是个凡俗之人可比,聪明绝顶。她即这样问自己,一定是现了什么不对。于是垂耳细听,等待五可的提问。

“二姨娘好的确极关心母亲的病,每日端汤奉药的,好不殷勤,那时我听三姨娘和五姨娘说笑,莫不是二姨娘想给二姐姐挣个好前程,或是想给自己挣个养老钱?”五可从容说笑。

李妈妈的脸登时阴沉下来,“五小姐莫听那两个贱人胡言乱语,老婆子怎么看,二姨娘横竖不是那样的人。”

“为人母者,这样给女儿打算却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真的不是这样的人,按说,二姐姐是爹爹的女儿,二姨娘冰雪聪明,哪会做出不让姐姐入陈家族谱的事来。这事里透着古怪,先前我还以为二姨娘得了失心疯。可是二姨娘现在做事条理分明,哪里是得了疯病。”

李妈妈最近忙得糊涂,听五可一分析,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只是其一。其二,自母亲病后,妈妈日夜操劳,最是知道母亲日日夜夜的睡,哪有睡眠不足的理儿。倒每每五可与无垢哥哥来给母亲问安。二姨娘总推说母亲睡眠不好。此时正睡着,让我们莫要打扰母亲。这却怪是不怪?”李妈妈细细回想二姨娘的行止,果然奇怪。费劲脑壳,终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让二姨娘如此。

“二姨娘满口子气母亲气血不足,气滞血淤什么的,又说该服活血化淤之药什么的,五可年小,不懂这些医药的学问。只是看情形,二姨娘颇通医理的样子。”

“五小姐,你不问我倒想不起来。曾听说二姨娘的爹,早年是个郎中,病瞧得比宋大夫还好。可是不知怎么,自二姨嫁进了门,从未见与娘家有来往。不过,二姨娘的确是精通医理。我们园中人的丫环婆子颇信她。若是谁有个头疼脑热,闹个小病小灾的,怕出去找大夫花钱的,就去问二姨娘,她指点给你两样极普通的药草,熬了吃下去。却也好了病。于是,众人还给二姨娘起了个绰号,叫她女神医。”

五可听后一一记在心里。侧头接着问道:“二姨娘是何时入的园,当时情形怎样?”

“二姨娘是在夫人嫁过年第五个年头,长歌小姐四岁时入的园,她是老爷在外私自娶的,直到领回来那日夫人才知晓。她进来时已经大着肚子,有四五个月的样子。面色忧郁,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夫人虽然心里不高兴,却怕落了嫉妒之名,真心真意的为她收拾房子,布置庭院。老爷当时很是开心,对夫人说算命的说二姨娘这一胎一定是个哥儿,他终于后继有人了。二姨娘却在菊隐斋昼夜啼哭……”

五可哦了一声。

“后来二姨娘生了二乔小姐,老爷就已不太高兴。她还整日愁眉不展的,不见笑颜。老爷去了两次,她总是带理不理的,恨得老爷直说是抬了个丧门星进门,便不去理她了。没几日就抬了三姨娘进门。倒是夫人见她可怜见的,闲时带了长歌到菊隐斋说些闲话,拿了佛经与她研究。后来二姨娘渐渐的好了,心无旁鹜地抚养二小姐长大。”

“怕是二姨娘同我娘一样,心中对爹爹有恨——”

23母女

李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惶然道:“五小姐,你是说如今老爷已去,二姨娘要加害夫人?”

“她不会加害母亲,二姨娘只是暂时被仇恨迷了心窍,目前尚有一丝清明,她还念着母亲对她的好,是以,只给母亲吃了管昏睡的药,不过,怕是她要借着母亲昏迷不醒人世的机会,要在陈园刮起一番腥风血雨也说不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陈五可蹙起两道娟秀可爱的眉峰。

“她是想要我儿无垢的命!我道她近日来得殷勤,原来不怀好意。”柳氏忽然睁开了眼,神色虽倦怠,却是面色铁青,满面怒容。显然是听清了方才五可的话,才逼着自己清醒过来的。

五可不由想到了前世时,在qq群里和网友闲聊,有人说,人是有潜能力的,往往会在最危险,最危急的时候挥出来。这陈无垢一直像个海底宝藏似的到现在才浮出水面,显然已是被柳氏如珠似宝的冷藏了多年,如今忽然被起了非分之念的人惦记,那挖空心思藏了宝的人如何不怒?

“天灵灵,地灵灵,佛祖保佑,夫人您可算醒来了。”李妈妈忙了端了杯茶送上。

“李妈妈,家里可有清神醒脑的茶或是香?”

“都有,都有!”李妈妈越瞧这五小姐越是聪明机灵能干,从今往后,凡是她所吩咐的事,所说的话,都要一一牢记执行才是。

“你去叫晴翠姐姐给母亲泡杯清神醒脑茶,再点几根清神醒脑的香。让母亲清醒清醒,我有话同母亲讲。”五可清清楚楚地交待,语言极有条理,脉络清楚。晴翠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小姐精明得,哪像是只有九岁。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柳氏虽然清醒了些,毕竟服了太久的令人昏睡的药剂,却头疼欲裂,心烦意乱。五可叫晴翠和李妈妈扶了柳氏坐在榻上,自己伸出小手,在柳氏的太阳穴,风池穴按揉起来。这是前世她讨好父母的伎俩,没想到在今世也派得上用场。看来聪明的好孩子多学些看家的本领绝对没错。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真真是个知疼知热的好孩子,可惜你亲娘无福消受,倒让我得了实惠。”柳氏慈爱地笑道。然后又闭了闭眼,牢牢抓住那双在自己头上按揉的小手,垂泪到:“好孩子,幸亏有你。没想到我偶然救你一命,却差不多护了自己半世周全。若没有你,我这些日子便浑浑噩噩的混过去。到死也不会现自己的家里养了条毒蛇。方才我昏昏沉沉的听你们说话,一会儿清楚,一会儿胡涂。后来那段我才听得明白。怨不得老爷因为权哥儿他们被害的事和我不睦。都是这毒妇害的。她利用园中众人对她的信任,下药害死了那多老爷的亲生骨肉,若是老爷在,定然将她千刀万剐,也不能够解恨。如今又惦记害我的无垢儿,幸好我早有防范,叫那牛四日夜伴在无垢左右,我不招他回来,不可在家饮食……那日王管家拦你们进园,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都知道啊!这前狼后虎的,可叫我如何是好。”

陈五可终于凭她在前世一直无法利用的聪明才智,成功地打入到古代最高领导人的核心内部,如今更要好好表现才是。于是她从衣襟里拿出小手帕给柳氏拭泪。

“母亲。莫哭。李妈妈,若是明日二姨娘再来服侍母亲吃药,你只说母亲这几日精神越萎糜。早就服了药睡下,不想让人打扰。然后咱们再缓缓图谋,看有什么办法使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才好。”

“这个恶妇,差点害得我和老爷反目,到死互相怼——”

“母亲,不是五可给二姨娘说话,父亲与我母亲的事就可说明一切。原是父亲的不是,一定是爹爹做过什么伤害二姨娘的事。二姨娘才会嫌恨报复。也许,姨娘也有她的隐衷。”

柳氏细思五可的话,不无道理。不觉捶床大嚎,恨声道:“我那狠心短命的爷呀,你活着惹下这多冤孽债,你去了都找上门来,你却叫我孤儿寡妇的,如何应对?”

见柳氏如此伤心。陈五可不由想起前世的母亲,在自己辞世的那一刻的伤心大抵也是如此罢,可怜天下父母亲。五可的眼圈不由得红了。她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柳氏的。圆圆的大眼熠熠生辉:“母亲,可儿虽年纪幼小。园中的一切却看得明白。母亲本是慈悲之人,心明眼亮。只是在爹爹去逝后太过伤心,不小心着了歹人的道儿,如今母亲有了防备,只要提防,谁能暗算了您去。现在,我们不妨好好谋划一番。”

柳氏见她言语铿锵,神色激动。谈吐间全是对自己一片敬爱回护之意。心下不由得阵阵的熨贴,温暖。这陈五可小小年纪,便知好歹,明是非,可比她那糊涂爹爹贴心得很。将来膝下若是有这样的小精灵相伴,哪里会寂寞凄凉。

心念一动,柳氏便展颜微微一笑,将五可拉至怀中,亲昵无比:“好孩子,你一心替我着想,我真真没白疼你一回。从此后,你与无垢一样,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只要我在一日,定不叫人欺负了你去。你与我好好看顾陈园,将来定少不了你一副好妆奁。”

“母亲,”五可年纪虽小,却也知这是羞人的事,不由得红了小脸。在柳氏怀中扭起了糖人儿。令柳氏想起了长歌幼时围绕膝前的快乐时光,不由轻轻用手抚摩可儿的头,面挂笑容,温柔慈爱。

李妈妈在心头替夫人快慰。夫人现在很开心呢,自长歌小姐嫁人,哪里见过夫人这般情形。五小姐现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夫人身边也没个至亲骨肉,可以掏心掏肺的说心事。现成的一对孤单伶俐人,凑成一对好母女。讲究的也是因缘际会。

真是意外之喜,夫人一直担心老来无子,晚景凄凉难奈,却不想现在儿女双全,五可无垢这两个孩子,各个乖巧懂事。真是好啊,想到这里,李妈妈不由得替夫人喜极而泣。

五可现自己自穿越过来,很有见机行事的本事。见柳事神情激动,同自己这般抛心掏肝的说话。知她已被自己的诚意打动,她便做出更能打动人心的举动来,在柳氏怀中直接便双膝跪倒:“母亲在上,自爹娘去后,可儿一直忧心重重,以为除了爹爹娘亲,再无别人疼爱可儿。可如今夫人垂怜,不记过往,认可儿做亲女儿。可儿痛哭流泣,也难表感激之心,娘亲,娘亲,可儿又可以像从前般依偎娘亲膝前,嬉戏玩耍……”说罢陈五可将小小的头颅埋入柳氏的怀里,肩一纵一纵地哭。

“可儿不哭,可儿不哭。”柳氏轻拍她背,柔肠百转。母女二人相偎依,很好的一副母女依偎相亲图。如此这般,五可在柳氏房中住了一晚,母女同床夜话,一直到天明。

24碎语,六姨娘

第二天天刚放亮,各位姨娘又纷纷来请安。李妈妈只说夫人昏睡未醒,吩咐不许打扰。三姨娘,五姨娘对看两眼,各自甩两下衣袖,心有不甘地走了。二姨娘端了药千叮万嘱李妈妈千万不要忘了给夫人服下。李妈妈便独自留了二姨娘,说有事要同她商量。

二姨娘在中堂停留片刻,李妈妈奉上茶来,恭恭敬敬地道:“二姨娘,明日是夫人的寿辰,我想不如摆一桌桌家宴给让夫人乐呵乐呵,没准替人的病就好起来了,也说不定。您说是不是?要不总这样下去,夫人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到底不是个办法。”

二姨娘的目光闪了闪,问道:“既然是家宴,无垢少爷可是回来?”

“当然要回来的,自老爷去后,咱们无垢少爷是夫人心上第一人,若他回来,夫人的病定能好了一大半。所以,这家宴是一定要摆的,夫人夜里昏昏沉沉的,我问了她。她很是高兴。不过,我怕自己张罗不起来,还请二姨娘多多操劳才是。”

二姨娘思忖片刻,温温地笑:“那可要准备一桌好筵席。”说罢便向大厨房的方向走去,说是同厨房管事的妈妈去厨房草拟明日家宴的菜谱。

听闻明日便是柳氏的寿辰,陈园各房仆妇们开始忙碌起来。这个去给三姨娘准备贺礼;那个去给四姨娘买锦缎连夜赶制寿衣;另个去给二姨娘传单送礼,忙得不亦乐乎。一向喧嚣的陈完沉寂太久,这猛丁一热闹起来。倒像汹涌的潮水,奔腾呼啸而来,即使是大禹王来了,一时也压制不住。

几房管事妈妈在六姨娘的东跨院外碰了面,聚在一起不免议论纷纷。

东跨院的秋妈妈很是奇怪:“夫人的生辰不是在九月里么,怎么今年偏偏在三月里庆生,难道是我人老耳背听错了?老爷去了才只大半年……”

桃花阁的刘妈妈神秘兮兮地八卦道:“你没听说怕死的人都怕阎罗王来抓么?看夫人那情形也是凶多吉少,和老爷那时的光景没什么两样。莫不是要借口办寿辰,让阎罗王会错了意,好多延迟些时日?”

春怡馆的明妈妈说得越老道:“我们姨娘翻过了老黄历,说是去年老爷殁的那日正是夫人的生辰。反倒是老爷的生日在三月里。怕是老爷生时夫妻恩爱。老爷独自在泉下寂寞,如今回来要勾了夫人的魂去与他做伴。夫人也病得糊涂。便将错就错,拿了老爷的生辰当自己的过……”几位妈妈听了,暗暗会意递眼色,众说纷纭。却不曾看见走到跟前已听了半晌的顾妈妈。

“咱们这些做人奴才的,统统是靠着主子赏的月钱养家。但凡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又能得到什么益处?还是回房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也不枉咱们同主子缘份一场。可是你们几个嘴大舌长的老婆子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从哪个邪魔外道那儿听来些不三不四的言语来胡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实再是该掌嘴。”

这顾妈妈在陈园的地位稍逊于李妈妈,也是柳氏自娘家带过来的陪嫁,是柳氏极信任的人。园中的丫环仆妇哪个见她不礼让三分。如今各房妈妈议论夫人短长,被她抓个正着,哪里有不惊慌之礼。不由垂了头,战战兢兢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春怡管三姨娘处的明妈妈强自镇定辩白道:“崔姐姐,老婆子们也实在是担心夫人的病才聚在这里一说,肯姐此次饶过我们,以后必不再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