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辰沉吟一会,“看来我这个姐夫当得不够称职。”

“哎呦,现在来眼巴巴的叫妹妹了,别跟我攀亲戚,我不吃这一套。”林相思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眉宇间的嫌弃显而易见,“在我还没有说完前,不要插我的话。”

女子还是低着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仿佛眼前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一般。

缘慕何在皇家大宾馆前站了会,便见林相思提着一大袋东西过来,黑色的大塑料袋鼓鼓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眼抬了抬,终究什么也没问的先进了宾馆,领着林相思往电梯走去。

一路无言,上了天台。

不愧是s市最高的建筑,站在天台上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高低错杂的楼房,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移动的火柴盒,来来往往的人群也缩小成了蚂蚁,树木花草都远去,绿色红色灰色交织着斑斑驳驳,只有俯瞰一切的豁达和宽广。

s市这幢皇家大宾馆也算是创了华夏之最,站在上面感觉蓝天白云触手可及,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给你的。”林相思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个易拉罐,扔了过去。

缘慕何接过,眼又不禁地抬了抬,这么廉价的几块钱的路海啤酒?

“别嫌寒酸,喝着就行。”眼一撇便明了缘慕何心中所想,林相思自己也掏出一瓶,开了拉环,扬起头对着罐口饮下。黑色的丝因为头的动作而摆动,说不出的豪爽风流。

林相思都做了示范,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缘慕何也不停顿,开了易拉罐就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不算烈的酒,充其量只能说带了点酒味,可是却意外的消散了些他内心里的烦闷。

两个人直接跨过护栏坐下,林相思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双腿,悠闲地喝着酒,缘慕何只是静静望着远处呆,给自己大口大口的灌酒,不一会儿,身后就堆满了压扁的空的易拉罐。

“嘶”……

又拉开一个拉环,沉默良久的只有液体流动的气氛中,传来了压低的闷沉的声音。

“我是院长带大的。”

所以他才会当个医生么?

林相思没有插话,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等他继续说下去。

“十岁那年,父亲将我带到了宋院长那,让他好好照顾我,宋院长答应了,离开之后,他从此再无音讯。”

缘慕何淡淡的口吻说着,没了往日的调笑,一双妖媚勾人的桃花眼里,漆黑暗泽如同一潭死水。平静无波的表面下,究竟是怎样的情绪翻涌,或许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

“我能够感觉到父亲说话的正式,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他嘱托宋院长的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大小明细都安排清楚,唯恐我日后的生活会有差错。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一去,真的就没有再回来。”

喉咙有些干涩,缘慕何扬起头喝了一口酒,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眸子越的深沉,“这些年来,不论我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他的一丝消息,院长也跟我说过,父亲并没有将这告诉他。我不知道他最后是去做了什么,是要去见谁,是有怎样非去不可的理由,可以把他唯一的儿子都抛下!”

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缘慕何抿了抿唇,手中的易拉罐也被握扁,出金属弯曲的清脆声响,他暗哑着嗓子继续说道,“又或者说,他原来就不想要我,只是拐着弯子给我一个生存的念想,委婉的将我抛弃了吧。”

话是这样说着,然而手中的易拉罐却越握越紧,越握越扁。缘慕何的全身都笼罩着一种忧伤的情绪,这种她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黑暗色彩将他包裹,那双以前招蜂引蝶桃花满布的黑色眸子,灰蒙蒙的如同深海上航行化不开的浓雾。

这种萧瑟和凄凉,让林相思的眼前又划过那次雨夜。

漫天蔽日的雨,像天空破了个洞,没完没了的往地下砸……

林相思将他手中被捏得不成形的易拉罐拯救出来,往后一扔,易拉罐落地又弹起,再落下,滚动着出连串的声响。她从塑料袋里翻出两罐啤酒,猛烈的摇晃后,一罐递给他,一罐给自己。

“最后的两罐。”

林相思率先拉开拉环,因为刚才的晃荡,膨胀的液体带着白色的泡沫直接就冲了出去,带着一股冲劲,像是水龙头开了闸,洋洋洒洒的喷落至楼下

并不算是很粗的水流,这几十层高的楼落下去,自然会喷洒成无数小水滴,也因为坐得太高,以至于到后面连水滴都看不太清了,也不知道下面会不会有人被淋到。

林相思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并没有因为粘稠的液体沾了一手而蹙哪怕一下眉头,眉眼间都是潇洒畅快的随意,豪迈道,“干杯!”

缘慕何怔了怔,又将手中的易拉罐再猛烈地摇了摇,拉开拉环,水流喷出得更为壮大。他的眼里染上了一丝舒心的笑意,与林相思手中的易拉罐相碰撞,“干杯!”

“一口干!”

林相思唇角一扬,抬手,液体顺着喉咙留下,只看到喉头上下挪动。缘慕何也不甘示弱,同样大口喝酒,唯恐落在了林相思后头。

几乎是同时,空了的易拉罐顺着主人的一挥,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坠了下去!

“你比我扔得低。”林相思得意的笑了笑,在缘慕何带着些纵容的笑容中,又从塑料袋里拽出了一大把粗绳子,放在他面前示意道,“敢不敢?”

“什么?”缘慕何看到这如她胳膊粗的绳子,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却不敢证实。

“跳楼。”飞快的吐出这二字,林相思已经站起身来,把绳子往身上绑,抬眸看向他,挑衅道,“你敢不敢陪我一起?”

缘慕何却评价道,“你太胡闹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敢不敢都是其次,他担心她的安全。

“不信我么?”林相思已经系好了身上的绳子,正把另一端往护栏上绕,专注着手里的事,认真的侧脸让他看入了迷,“我只问你,陪不陪我一起

“陪。”怎么会不陪,上天入地,都想陪着她一起。

缘慕何一字落下,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林相思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把粗绳,二话没说地往身上套。看到塑料袋里的东西他稍稍惊愕了下,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只是没想到林相思看起来竟然比他还要熟练,连东西都准备的这么充足。

林相思嘴角微不可察地滑出一个满意的弧度,又从塑料袋里找出剩下的固定之类的物件。

两人都算是老手,缘慕何稍落后一点,也很快都准备好了。

圆柱的护栏,二人站在上面如同身处平地,身形不动。而高楼的风,吹在他们耳旁呼呼作响,鼓起他们的衣服,这般舒适,让人能忘却尘世间所有纷纷扰扰。

“准备好了吗?”

林相思问道,缘慕何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林相思便纵身一跃,扑入了空中!

风扬起她的头,黑色的长如同一滴墨滴入水里,浸染开来,洋洋洒洒铺张开来,带着绝对的张狂和霸气!

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张开双臂一跃的时候,缘慕何宛若看见一只雄鹰,张开强劲的双翅,以它绝对的荣耀和尊贵,回归本是属于它的广袤天空!

那才是它应该待的地方,那才是她的舞台!

缘慕何被震撼了,奋不顾身的紧跟着跃下去,狂傲的风直扑面门,刮得他面上生疼,可是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时刻,能和现在的肆意洒脱相比!

那种如同野马脱缰,倦鸟出笼的喜悦和自由,席卷了他身上的每一处,让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畅快!

那种把所有包袱都扔掉的轻松,在他跌入这个以风为名的怀抱时,呼啸着过来洗涤了一切的阴郁!

缘慕何笑了,舒心的真心的笑了。

哪怕脸上被风刮出了一道口子,可是连这伤口都让他感到开心。

绳子的长度只能到达三十楼,眼见就快到了——

“准备!”

林相思一手伸过头顶,抓住自己上方的绳子,一手拽紧自己腰间,在绳子到头晃荡着向大楼靠近时,右脚弯曲都要贴上自己的胸膛,然后靠近了三十楼的一扇玻璃——

手中的匕和脚同时力,借着巨大的冲力,玻璃整块全碎。也正好将手上抓着的绳子割掉,林相思顺势一滚,但毕竟只着短衣短裤,还是在碎玻璃上刮出了几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