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似乎越来越烈了,云焕捏捏自己的手心,居然有一丝腻腻的汗意。平复了一下呼吸,云焕去溪边洗了下手,眼睛在看见某物的时候,危险的眯了起来,浑身散着莫名的寒意。那个东西,似乎是小兽的鞋子,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迹。而这个时候,距离小兽失踪,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夫人特地做了解暑的汤食给小兽,云焕向来体温冰冷,就是在盛夏,身上也是凉凉的,所以自然不必喝这个。一边舀汤给小兽,沈夫人突然感慨,“殿下也来了两个月了,现在都是七月了,时间过的真快。”

嘴里念念叨叨的,看着云焕的时候,脸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云焕心下诧异摸摸小兽的头,滚烫的,果真是烧说胡话了。

哭的差不多尽兴了,抬眼一看,云焕果不其然的走了。过了会,沈夫人拿了张温热的手帕过来,细细的帮她擦了脸。看着她红肿的小眼睛,心中一阵心疼。低低的哄她,“我知道的。”

第二天清晨终于隐隐约约有了睡意,可还是半梦半醒的,耳边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门口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真吵。想要沉沉的睡去补眠,却猛地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她还在睡么?昨晚安稳么?”

溪水不过一丈,天色又渐亮。云焕眯起眼睛,只看见溪水对岸的是个约三四十岁的妇人,不甚貌美,但是自有一股温柔的态度,一双温润的眼睛,也很是惊异的望着对面的一大一小。

可是这时,身后突然传出那个小东西的尖叫声。糟了!忘记那个小东西也是罪臣之女,墨止那个妖妇的眼中钉了。墨止要动手,要的,必定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命!

墨为浓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没有烤鸡腿,有的是皱着眉头捂着脖子脸上满是阴霾的师傅大人。咦?难道那一口,咬的不是鸡腿,而是美人师父的脖子?

见他犹豫,眼神软了下来,墨为浓想到碧色教导的话——女人,心要有多狠,眼神就要多温柔。温柔,是对男人的必杀技。想到这里,墨为浓眼神更加的楚楚可怜,想到差一点这样的美人就要抛弃自己了,眼泪又闪闪的流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口气任性的很,“别走。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

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除了树,什么也没有。“这是哪里?”墨为浓望着周围,很是奇怪。

她到底在说什么?云焕手上一僵,低下头来看着她的小脸。

也是,触碰供奉云浮帝国历代帝后的典桌,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脑袋来砍得。

又是这句话,还好有先见之明。墨为浓抬头,极力回忆起今天早上向太傅请教的问题的答案。尽力背出,“需要邀宠的,应该是啧啧君这样的吧。本宫应该会像母后那样,在一群人中选出七窍玲珑心的来好好疼爱,比如赤色那样的。”

她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宫墙下黑压压的兵马,再看看身边同样是穿着喜服的英俊男子,嘴唇微微蠕动,轻轻的唤道,“焕哥哥——”

可是现在的墨家人,也就只剩下京都里的那两位人上人了吧?不应该啊。

墨为浓睡得正开心,梦里的师傅还送她生日礼物了。可是梦做到一半就被猛地打断了,如花猛地站起身,竖起耳朵,似乎在听着周围的声音,然后焦急的拉着墨为浓的衣服,低低的咆哮了两声。如花的反常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在困惑,只看见云焕出现在房门口,脸上的模样很凝重,看着低低嘶吼的如花,云焕的脸色更黑了。

“师傅你来了?还给你剩了吃的呢。”小兽看见了师傅,兴奋的邀功。

云焕看她一眼,转身对沈子桓说,“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连这畜生都有感觉了。你带着她们两个离开。我殿后。”

“师傅——”“殿下——”齐声的三声呼唤。可是云焕不为所动,声音中平静透着威严,“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不解决掉会很麻烦,你们三个先走。”

“师傅不要么!”小兽跳起来,抱着云焕的腰,死都不撒手,“师傅你答应不会离开我的,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和你一起走吧。”

云焕微微的一摇头,摸着小兽的头,语气温柔,“颜颜,生辰快乐。”小兽眼中的惊喜还没来得及散去,就感觉脖子后面微微一疼。云焕手下一用力,抱着小兽软下来的身子,示意沈子桓带着她离开。

小小的人儿软在沈子桓的怀里,睡得安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云焕看着小兽昏睡着,眼光慢慢柔软。

沈子桓顾不上什么,跪在地上,深深的跪拜三次,眼泪簌簌的流下,“殿下,万望保重”

云焕望着天边无边无际的黑夜,嘴角微微上扬,微笑轻松又带着闲适,“就他们,想要杀我,简直是笑话!米粒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二十年前我没有死,现在,就更不会死,我留在这里,只是让他们生命的终结更加辉煌而已。”

说完,抽出剑,立于院中。

沈子桓抱着墨为浓,带着妻子,一口气走了十里路,到了很远的山顶上,只看见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木屋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血腥味,似乎顺着倾天的火焰和尘埃,笼罩了整个山野。

墨为浓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呛味,咳嗽了两声,迷迷茫茫的睁开了眼,环视了四周之后,现最熟悉的那个人不在身边,意识立马清醒。再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种种,从沈子桓的怀里跳下来,尖叫着,“师傅呢,我师傅呢!”

沈子桓无言以对,只是微微苦笑。

墨为浓回,望望小屋那里的倾天火光,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从地上跳起来,面色苍白,“师傅,师傅他不会还在那里吧。很危险的!沈子桓你不是忠心耿耿的吗,你怎么不拉他!”

沈子桓面色羞赧,“殿下的决定谁敢质疑,何况殿下的本领——”

“放屁!”小兽的眼睛从来没瞪得这么圆过,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你走可以,我可不走,我要回去,和师傅在一起!”

“如花——”随着墨为浓的召唤,豹子从树丛中跳出来,温顺的走到主人的身边。墨为浓骑到豹子的身上,顾不得身后的惊叫声,向火光冲天之地,疾驰。

墨为浓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那样焦急过,仿佛云焕那里,生着极为可怕的事情。但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

院子里的云焕早已化身为魔,那些尸体,就是他的台阶。踩着台阶,一级一级而上,看着这满目的疮痍,闻着这厚重的血腥味。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当所有的人都背弃了你,当这个世界毫无牵挂的时候,只有化身为魔!

“你,究竟是谁?”地上的黑衣人垂死挣扎着,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眼眸血红的可怕男子。不过是一招,不过是一招而已!他堂堂宫中暗卫的统领,就这样输了!

云焕根本没有理睬他,只是将剑锋一寸一寸的割入那个他的咽喉,眼里充满了阴暗而璀璨的金色光芒:“我是不杀你,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知道,站错了队伍,与我为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杀了我吧。”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人,是魔鬼。他终于忍不住的哀求。

“真的想死么?”云焕看着他,低低吐出几个字,冷笑,“可是求死不得的滋味,你还没体会够呢!”握住长剑,不紧不慢的,一刀刀的划过他的皮肤。他看着昔日的属下,血色的眸子里杀气充盈:“我恨你们,我恨不得把你们,通通杀光。”

黑衣男子再也不看他,认命的等着自己死亡的到来。也罢,死了就死了,死了就能和已经死去的几十名弟兄们在一起了。可是,那一刀,却始终没下来。忍不住抬起眼,却看见那个宛若魔鬼的男子,眼中,出现了一丝丝的松动。

“师傅——”很好听的女声,宛若天籁。“师傅你受伤了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