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竣林现,埃尔收了那刻意的笑,面无表情时,看着眼前这两人确实是亲兄弟。

“嗯,就是桑族。这东西,桑族到处都是,没什么用处,席达上次去桑族没事就弄了些回来。”赖米罗见文特德似乎很满意,便用手指捻了捻,道:“这东西虽然没人用来做衣服,但曾经有人用来织过布的,不过那布太容易坏了,手指稍微用力就能戳个洞出来。所以,你要满意它够柔软,我可以用它给你这小家伙做衣服。”

“十岁,雌性,所以娇气些,兽人雄性四岁以后就不哭了。”文特德语气淡淡,见怪不怪。

“好吧。”两人让开道路。

“嫉妒?”宇森斜了斜头,文特德嫉妒他做什么?

跟姜竣林住在石洞里这一个多月,文特德每次去打猎都把姜竣林放在洞石里,因为那洞穴在半山腰,只要不遇上飞行兽就没危险,不过就算这样,文特德每次打猎也是遇上什么就抓回来,不敢走远了,离久了。

宇森把东西抓住后,就飞出了洞口,准备把位置让给文特德,以供文特德变为原形,谁知道他还没展开翅膀飞走,背上就突然出现一个重量,压得他整个身体都往地面坠了几米。

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知道自己似乎误会什么了,退后两步,眨着眼睛,一副纯良无辜模样,干笑着道:“啊哈,哈哈……嗬嗬……我没别的意思,这是我们那的风俗,客人来了,扫扫灰,嗯,打尘而已,嘿嘿,打尘而已……”

话说,还没去的,就惦记着回来的事了,姜竣林他真有期待回家吗?

“乖,喝。”文特德摸摸姜竣林的脸。

“嗯?”姜竣林抬头看他,一时没明白。

于是姜竣林不满意了,于是,不满意的姜竣林试图拿手去扳文特德的脸,于是很不凑巧的——姜竣林的手指就刚好碰到文特德冷硬的唇。

姜竣林的脸被这半盆水劈头盖脸的落下来打得生痛生痛的,然后一边抹脸,一边吐出灌进嘴里的水,再不舒适地撸了撸鼻子,少量的河水溅进鼻腔,灌进气管里,他弯下腰努力地想把水咳出来。

“我的妈啊……要死了……我还没活够啊……”

“呯”的一声闷响,然后是怀里小人儿泪眼涟涟的“唉哟”……

哦,应该是亲近。还是难得的,捡到小人儿到现在,第一次小人儿主动的亲近呢!

他索性把手里的烤肉放在烤架上,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儿进食,心里痒痒的,手指也蠢蠢欲动,总想去碰碰摸摸这软得不可思议的小人儿。

“嘭”的一声巨响,正闭眼默默祈祷的姜竣林觉得脚下轻晃,吓了一跳的他惊慌地睁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真是……除了草,现在……真是毛啊,毛,连毛都欺负他!

哦,原谅他吧!深受刺激,又身体虚弱的姜竣林,大概忘了自己还可以撑起身体站起来,也可能已经没了力气撑起身体,更可能下意识选择了当时躺在地上,四肢着地最方便的姿势吧!

现实不容文特德继续思考,手指间那点薄薄的柔软布料突然一声轻响,然后裂开一道口子,再与小人儿身体离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那些响动都停止了,大地也不颤了,然后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空中投下来,罩住姜竣林,同时姜竣林奔跑的前方冒出一道墨绿色的高墙。

看了看自行车,他很想把它带走,可实际情况却是他徒手都不一定能走得出去,前路漫漫啊!

“你不都是五点半下班吗?咋今天这么晚才下班?”妈妈在电话那头问,不等姜竣林回答,又兴冲冲地道:“林子,妈把小娟叫咱家吃饭,现在饭做好了,就等着你呢!所以打电话催催你,还多久到家?”

不知道为什么,姜竣林心里突然有些酸酸涩涩,又似乎是暖暖涨涨的感觉,吸了吸鼻子,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轻摇了摇头,再自嘲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疼的,不穿那玩意儿,明天自然就好了。”

娇小的雌性幼仔,突然低着头,乖乖巧巧的说不疼。文特德没觉得放心,反而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揪心感觉,这一刻,他分外希望小人儿像每次碰上不高兴的事,便大吼大叫,挣扎着,跳着脚指着自己骂。

“怎么了?”

娇小的雌性,在突然表现乖巧的时候,显得尤其娇小。这一刻的小人儿,文特德几次抬手,想抬起小人儿低下的脸,看看小人儿怎么了,心底却有个声音阻止了他,总也不敢真这么去做。

姜竣林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底累积的迷茫和彷徨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也许是因为总算离开了漫无边际的荒野,也许是因为来到了人群之中,也许是因为从一无所有的荒野来到了文特德的家。

也许……只是因为文特德这一刻关心的表情,让姜竣林突然有一种心落到实处的感觉,他不是一个人飘着,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真实存在的。

瞧——他此刻身处一所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里,周围有许多人,身边有一个坚持照顾自己的人。

“……没怎么。”

姜竣林突然变得脆弱起来,紧闭的双眼慢慢溢出泪来,他拼命压着要冲出喉咙的声音,好半晌,才喃喃道:“记得我小时候跟所有小男孩一样,很皮,老跟人打架,可我个子小,虽然狠的时候,也能揍赢别人,可总免不了自己也会受伤。每次打了架,回家就要被我爸妈训半天,有时候还要被我爸打,不过,每次我爸妈消气之后,一边问疼不疼,一边帮我擦药。可那时候,我总不改……”

“呵呵,后来上高中,不打架了,成天想着谈恋爱,那时候成绩很差,也把我爸妈气得够呛,我都那么大了,有时候在家还要被我爸揍,我爸是机修工人,力气大,每次揍我都狠,我还是死不认错。然后我妈就拦着我爸不准再打,等我爸被气走了,我妈就一边自己抹眼泪,一边还问我疼不疼……”

“我长这么大,前二十多年都是我爸妈为**心,小的时候担心我不学好,稍大点担心我走歪路,毕业了担心我工作,工作了担心我婚姻……你说,我还能回去吗?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平时在家感冒生病,我妈都特担心,我这要一直不见了,我爸妈该……”

姜竣林哑着嗓子突然说不下去了。

屋子还没来得及打扫,屋内一切物什上都有一层灰,地面也是厚厚的积了一层灰。

文特德听着小人儿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然后看着在这一刻更是显得万分娇小的雌性低着头,有水珠一颗颗滴在地上,打湿了地面,溅起些许灰尘。

文特德知道小人儿在哭,文特德知道雌性总是娇弱的,哭是很正常的,可是,看着属于自己的娇小雌性在掉水珠儿,文特德这一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什么反应也给不出来,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却什么也不敢做,甚至不敢出声说话。

这么娇娇小小,脆弱得不得了的小人儿,此时微微蜷缩着背,柔软的头随身体的颤抖而颤抖,透明的水珠儿,一颗颗的往下落。

给他的感觉,像一碰就会碎掉,消失掉。

像,就算只是说话,空气的震动也会把小人儿震没了……

让文特德如何敢有所行动?

过了好久,姜竣林回过神来,现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哭了!

也许自己这个地球人,被父母呵护长大的独生子,真的是太脆弱了吧!

擦干脸上的水迹,姜竣林抬头冲一直呆站着的文特德,努力扯了扯嘴角,道:“呵呵,是不是见一个大男人,还哭哭涕涕的,震憾得说不出话来了?”

娇小的人儿说话了,娇小的人儿动了。

文特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觉得身体有些乏力,像刚高飞行了三天三夜似的,文特德这才现,原来他开始一直紧张得忘了呼吸。

“……乖,以后不要这样哭了。”文特德有些后怕地把小人儿搂进怀里,用自己相对柔软的指腹轻轻擦了擦小人儿的脸,然后道:“如果哭,就像那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