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镜花缘之蓬莱仙缘 > 第二十三章 太平告别兄长返长安 张知骞拜访雪中送炭

司千日红花仙子第六十七名才女“雄文锦”卞紫云、正七品御女、司弘文馆抄写文书之职

这日太后说到太宗驾崩之后,她在感业寺与青灯古佛为伴,荒度流年,日夜思念高宗,整日以泪洗面,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恰好次年太宗忌日,高宗前往感业寺为太宗上香,再次相遇,已然剃度落发的她,见到高宗竟泣不成声,高宗亦泪如雨下,彼此泪眼相望,分明有很多话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她只吟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吟毕,太后不语,似是陷入回忆,眼角已有泪痕,面容却饱含微笑,小山头一次见太后这样的神情,也是头一次见太后流泪。只听太后又道:“往日艰难,只觉已至穷途末路,此生大概只能念着经书度过了,又怎会料到如今!只是如今又能怎样,斯人已逝,何堪回首,即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也只有朕一个人了!”小山听到此处,竟然不觉泪湿双眼,泣不成声。太后才缓过神来,看着小山道:“朕在说自己的事,你怎么倒哭的这样伤心?”小山忙收了悲声道:“回禀陛下,微臣听陛下回忆往昔,想不到陛下昔日竟吃了那么多苦,颇为触动,故而伤心难过,所以才失了仪态,还望陛下恕罪!”太后笑道:“朕还以为你是闺阁女子,不懂这男女思念之情,怕你听不明白呢!”小山唯唯道:“陛下与先皇情深义重,世上谁人不知,陛下情真意切,言语间尽是伤怀之情,无论谁思念谁,想必都是这样的滋味,就像微臣想念父亲一样。”太后意味深长的笑道:“思念有很多种,看来你还是不懂啊!”小山只得道:“微臣年纪尚小,历练不足,还望陛下恕罪。”太后道:“也罢,你退下,明日再说罢!”小山告退一路疾步行走,心里念着那句‘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觉眼泪又浸润了眼眶,只见前面朱红色的梁柱渐变成黑绿色,原来这几日思绪纷乱也只是因为思念他?

这日晚宴,庐陵王妃为太平公主接风洗尘,王府从未如此热闹过。宴罢,太平又要去见李显,韦妃只说王爷体力不支早早睡下了,王爷睡前再三嘱咐,要太平公主好生休息,不必惦念他,明日再见。太平只得作罢。

不出一个时辰,太平一行已然行至望北台下,太平复又下车,只见韦妃等一众王府之人焦急等在台下,见太平公主下车,韦妃忙携了一双儿女,前来欲拜身下去,太平忙扶起她道:“王嫂不可。你我身份一般,论长幼之序,自应是我拜见王嫂才是。”说完就要拜。这韦妃忙扶起太平道:“太平公主莫要如此,王爷被贬之身,怎能和太平公主一般尊贵。”太平公主忙道:“我们久别重逢,就不要为这礼数之事客套了!母后听闻皇兄病重,心痛不已,只道要亲自来看,只是朝中实在离不开她,只好命我走一趟,我与皇兄分别多年,皇兄病了,我也想来看他,今日不见皇兄前来,莫非还未转圜?”韦妃忧虑道:“蒙母后垂怜,前日大夫来过,用药针灸之后,王爷已然清醒了许多!只是如今还下不了地,听闻公主今日到,挣扎着要前来相迎,只是卧病多日,一时哪能起的来!”太平喜道:“真是上天保佑皇兄!我们快去见他!”又见韦妃携了两个孩童,问道:“这两位想必就是世子和郡主了!”韦妃忙让润儿和裹儿给太平公主行礼。只见两人跪拜着脆生生的说道:“太平姑姑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平忙搀扶起两位幼童,感叹不已:“我只记得,当日你们离开长安时润儿尚在襁褓之中,裹儿还没出世呢!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韦妃亦感慨道:“可不是么,我们离开长安也有年了。”

几人边饮边聊,紫绡只说剑法、颜崖只说考武举之事,唐海仍旧谈他那生意经,小山和李显默默着着听他们天南海北的侃,偶尔彼此看一眼,只觉得此时此刻大家在一起,俗务暂抛,开怀畅饮,畅所欲言,虽未酒醉,心中也自无线柔软眷恋,只想道要是每日能如此就好了!

二人取了花种,出了村口,李显向裴忠道:“昨日避雨,他们说了些什么,都说给我一遍!”裴忠道:“王爷容卑职想想,那姑娘天南海北的胡乱吹嘘……”见李显瞪他,又道:“那姑娘说,她们从岭南出洋,一路经过好些国家,最后去到小蓬莱,说是去寻亲,好像是去寻上山祭拜那位姑娘的父亲?”李显道:“小蓬莱?寻她的父亲?她还说了些什么!”裴忠道:“又说她们现居长安,去往山上祭拜的妹妹还是宫中女官呢!卑职只当她吹嘘,这宫中女官,卑职只知有上官婉儿一人,上回去长安献酒还见到她了。卑职想着这姑娘定是在吹嘘,就算那姑娘真在宫中,不过是宫女罢了!”李显道:“你知道的真不少!”裴忠道:“王爷恕罪,卑职都说给王爷了!”李显道:“我们回房州,即刻就走!”

这日花朝,闺臣和紫绡早起沐浴熏香,闺臣还作民间女子装扮,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秀发垂鬟而梳,略施粉黛,揽镜自照,黛眉轻扬,朱唇微启,略抚了抚胸前的秀发,真是人似花花似人。紫绡着一袭紫色衣裙,秀发盘叠而梳,面若芙蓉,英气秀美。颜崖则一身儒生打扮,因是习武之人身姿如利剑笔直挺拔,面目俊朗。天刚发晓,三人便出门,举步沿山路而行,山不算高,花神庙就在山顶,山下便是历代花农居住的村落,叫作花神庙村。闺臣因奉太后密旨,要祭拜花神焚烧谕旨,太后因昔日酒后过失,今日祭拜算是思过之举,未免世人谈论,故而只命闺臣悄然行事,闺臣与紫绡、顔崖相约在日落之前,于山下花神庙村会合,她一人独行上山,行至山顶,天已大亮,山顶地势平阔,庙宇林立。朝下望去,只见树木新发,闻得鸟鸣清脆,山坡上的桃花、杏花开的娇艳,眼前的山花受雨露滋润,阳光照射下五彩斑斓、晶莹剔透。闺臣久居长安繁华,今见山景如此之美,流连不已。闺臣举步前往正前方的庙宇,只见牌匾上写着:‘百花神庙’,闺臣想到,父亲曾说自己是百花花仙化身,那今日祭拜之神,莫非就是自己的仙身?闺臣举步入内,因时日尚早,殿内尚无一人,抬头望见百花神像立于祥云座之上,面慈目善,竟觉和自己有相像之处。不及多想,闺臣想着身负太后之命,遂拿出密旨,捧于手上,双手合十,跪于百花神像之前,说道:“百花神在上,小女唐闺臣,奉大周皇帝陛下之命,前来参拜,陛下受花神托梦,道百花之劫,唯有尊仙可解,故亲拟密旨,反省昔日上林苑催促百花齐放之事,求花神念及陛下系酒后戏言,醒后悔及已晚,今既已知错,特求花神宽恕,日后定当加倍护花,以此救赎。小女焚烧旨意为证,恳请览阅。”闺臣抬头,看见百花神像面容更是慈善,似面露笑意,故起身走近香案,将太后密旨点燃焚烧于香炉之内。闺臣复又跪下道:“小女乃百花化身,因昔日失职,被谪入凡尘,托生于岭南,家父乃前朝探花唐敖,已然抛却红尘,现修行于小蓬莱,蒙父亲点化,小女已聚集百花化身共一百位女子,以期将来共赴返本复原之地。然至此使命仍未完成,家父命我总司百花化身各女子,襄助完成大业,才算了结。尔今千头万绪,虽前有父亲指点,然并未告知归期,各位花仙所化身女子,或已婚嫁,或有父母需侍奉终老,虽说我等终归要归还原本,不应再顾念凡尘之事,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届时若抛却父老家小,我等一走了之忘却尘世之事倒也无虞,世间亲人必然伤痛欲绝。故而恳请花神,可否预告归本之期,以便我等早做打算,安置亲属。”闺臣说着略觉伤心,抬头望了望百花神像,只见神像似收了笑容,像在深思。继而含泪说到:“小女愚钝,竟想得知天机。如今唯愿主上早日归朝,执掌天下,吾等闺阁女子力量有限,然士兵战将皆是父母所生,就算各为其主,亦不忍见同室操戈、刀剑互刃,小女只求花神保佑:主上康健、早日还朝;百姓安乐、天下太平。”

千里之外,山川间隔,亦似晤言一室。百花仙子敬请大安,祈愿护花使从此以后:诸事如意、福寿绵长!

附上诗篇一首:

推窗邀得清风来,明月为烛信纸白。

下笔无须费思量,已然成文在胸怀。

花需号令莫摧残,开败有期自不改。

唯盼牡丹返长安,酿得百花美酒来。

李显读了一遍,再读一遍,心似莲花般舒展开来。正如他所料,长安一别之后,小山曾痛苦徘徊故而迟迟不写回信。信中以花暗愈,要他护送牡丹重返长安,即是说她要襄助于我重回长安;彼时百花团聚,美酒佳酿、清风明月,这就是你我期许的将来!不愧是我的百花仙子!李显怀揣着小山的来信,疾步快行登上望北台,遥望长安,心中念道:“小山,等我,不会太久!”如此一遍又一遍!

从望北台下来,李显踱步思索,自九皇叔和史逸等兵勤王兵败之后,如今各地勤王兵马渐息,加之狄仁杰暗中传令,不得号令,各地李唐忠良将士绝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再作无谓损耗,只囤积粮草、养精蓄锐。且如今这武周天下,因以‘建言十二事’为施政刚要,深得百官和百姓的拥护,且朝堂宝座之上坐着的是她的生母,若举兵弑母夺回李唐天下,又何以臣服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定、富足的生活。自太祖开国,经玄武门之变,至太宗诸子夺太子之位以至手足相残的事已然太多!他还记得,父皇临终前,他跪在父皇的龙床边,父皇说了很多的话,悲切而充满信任:“朕将大唐的天下交给你,你母后执政多年,你要尊重她,以天下百姓为重,切勿再要母子、手足相残,如有异动,大唐复兴的重任就全靠显儿了!”

李显深知,光复李唐,不见血的路只有一条,即母后传位。如今母后日渐年老,称帝之后更是大封武氏宗族,武氏一族权势日盛,皇嗣李旦即便改姓为武,仍岌岌可危。朝中局势,若非狄大人、太平公主周旋于母后左右,恐怕李唐子孙已被武氏一族残害殆尽了。而他这个仁孝的庐陵王能活着,亦不过远在房州,他们鞭长莫及罢了!如今以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为首的武周拥护者,深受母后器重,且此二人颇善阿谀之术,笑脸之下隐藏着贪婪的觊觎皇位之心,如今太平亦有此心,而太平又是武家媳妇,即便太平得手,那天下终将姓武。故而恢复李唐,只能靠他自己了。若在以前,他可以静待时机,母后总要将皇位传给子孙,李武之争,他有一半的胜算,届时以天下勤王兵马共力辅助,里应外合,李唐终归是他的!只是如今,为了小山,他不能再等!

李显一路反复思索,已然行至王府书房。只见裴忠在书房外急急徘徊踱步、面色焦急不安。裴忠见王爷回来,忙跑过来道:“王爷,大事不好!狄大人被诬谋反,已然下了死牢!”

李显一惊:“是因狄大人反对废皇嗣而立魏王吗?狄大人可有认罪?”裴忠道:“近日武承嗣等勾结来俊臣,将谋反的罪名扣在了朝中的几位大臣身上,狄大人身为武周宰相,深受太后信任亦不能幸免!微臣听闻狄大人已然招供,被下了死牢,只待行刑了!”李显沉思片刻,道:“速速派人进京找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只求他们务必保住狄大人性命!如今狄大人被迫认罪,想必有他的原因,请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设法收买狱吏照顾一二,并安排其家人入狱探视!再派京里咱们的人暗中保护狄大人家眷及子女安全!”裴忠领命自去安排,李显焦灼之下,已觉这血雨腥风,离自己恐怕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