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羽,死。

魏军和梁军,本都是元朝子民,两军势力之地接壤,都有一部分子弟来自赤河及附近州县,黑夜之下,战乱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远房弟弟死在哥哥刀下,又不知道有多少原本的同村乡亲互相将刀枪刺入对方胸腹,带出血淋淋的肉块和生命。

萧玦还是那个逞能强硬的脾气--上官的剑,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青衣人拼死救护,强大无伦的剑气还是穿过青衣人肩背,透入萧玦胸口,裂肤三寸,皮肉之苦倒在其次,那寒意森森的剑气,多少伤了点萧玦肺脉,他又心绪不宁,以至于昏厥--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曾几何时,那光华虽仍在,却利如刀锋,出必伤人呢?

祁繁和容啸天都接过去看,果然是皇后亲笔,大抵便是秦长歌说的意思,当下面面相觑。

秦长歌只觉得面门一凉,有如冰水泼面,又似被什么寒冷无形的兵器撞面而来,肌肤尽为森寒凛锐的杀气所侵,不能自己的一个寒战。

萧包子愤怒,这人皮厚呀皮厚,令人指!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微笑,风采翩翩一指天上明月或者天上朗日。

“我在练下盘功夫……下盘你懂吗?下盘功夫是练武的根基……”萧公子谆谆教导,授人艺业唯恐不真诚。

深知伴君如伴虎,为了取信帝王,保全弟子,千绝门因此亦立下铁规,凡入世弟子,无论怎样官高爵显,不得觊觎大位问鼎皇权,否则必以天法惩之。

考验来了,秦长歌垂眼一笑,祁繁这小子还是那德行,看似跳脱滑稽其实谨慎阴险,哪里会轻易便信了一个空降到凰盟的新主人?找点问题刁难刁难,一看看她心田,二看看她处事风格值得效忠否,如果自己过不了关,秦长歌相信,祁繁才不象容啸天,会顾忌到凰令和先主遗命有所犹豫回护,他会直接将自己一脚踢开,不杀掉自己这个知情人就算烧高香了。

容啸天连声音都变了,“你是谁!你怎么会有凰令!”

两人衣袍上,也没有一点糖汁。

忽听不远处一声尖呼。

要不要派人围住这林子,也不进去,只死守着,活活……饿死她?

“难得啊难得……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会有被人调戏的一天……”玉自熙笑得开心,眼色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上次被调戏是什么时候?那女人……哼哼……”

如一只长卧云端的美丽火狐。

将身子微侧,直到避开古树的范围,秦长歌才按下那突起。

在阶下等候,隐约看见重帘后皇帝公主的身影,一个淡淡微笑,举止端庄,一个神情专注,目光锐利,秦长歌微笑的看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长乐宫里,亦曾有过类似场景。

萧玦也不理会,目光一轮,指着地上经书,道:“你既称熟读经书,那么考你一考,华严经第八十卷十二品,说的是什么?”

低沉压抑的气氛里,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素翎哭丧着脸抬起头,看了看秦长歌,忽地目光一亮,一把抓住她道:“明霜,你去,我记得你也擅长沏茶,你在这里沏了送上去,娘娘一定不会怪你的!”

半晌一叹,文昌道:“以我的身份,说来也是无用,长歌,你聪慧绝伦,你且自己看着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秦长歌负手,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他们看见宫内大火,无论如何也该赶来救人,三个时辰,我给他们争取了三个时辰,如果他们还不能救出溶儿,我苦心栽培他们何用?”

“不需要出宫,”秦长歌站起身,“你这金瓯宫的位置,位于宫城中心,很不方便,我记得上林别苑有皇庵,原是前朝老太妃出家祈福所住,老太妃去世后,便空了下来,你可愿意去?”

你是英魂不远,于这凄清之夜,乘风而来,以那年长寿宫靥妆之象,暗示我,你旧事难忘,再度涉足这埋葬了你的辉煌黑暗宫廷,重温昔日荣耀和摧折么???

皇后脸白了白,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太后。

“你们,不配赶我出门,是我今日裂门而出,终有一日,我要你们,大开中门俯伏于地,长跪迎我!”

太后“唔”了一声,脸色稍霁。

也因此,原家诸子,聚在一起都是谈诗论文,品曲填词,唯独萧玦,诗文虽也读,但一有空闲便去舞刀弄枪,拼命抓着家中武师到处学艺,众兄弟嗤笑,他只听而不闻。

回到宫女居住的翠微宫东侧院廊间角屋,锦云亲自扶了秦长歌上床休息,又寻了药给她吃下,环顾四周,皱眉道:你这屋里的人,全被打死了,我晚上要侍候娘娘守夜,今晚你一人睡在这里,谁来支应你?要不我去请娘娘意旨,先去拨个小宫女来照顾你。

看来是练不成当年自己的不凡内力了,只能凭着记忆,拣些固本强元的心法先练,要想恢复到前前世的水准,只怕很难。

屋角,斜斜靠着的女子,长散披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却是一息尚存,那极其细微的呻yin声,正是从她口中传出。

鬼使赶紧回神,毕恭毕敬的翻翻命谱:“是的,这几个宫女都是柔妃宫里的,柔妃为了争宠,无意犯了忌讳,触怒了皇帝,柔妃一气之下,命令将当时在眼前的所有宫女一顿好打,然后关了黑屋子,现在,她们都已奄奄一息,很快,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萧玦注视她衣袂飘飘的退开,抿紧唇,忽怒声道:“朕不要你伺候,你看完药也不必来了。”

他的手在被下,紧紧握成拳,掌心薄茧触着前几日小指脱去指甲的伤口,一阵阵抽丝般的微痛。

却不抵这一刻心中翻转的浪潮,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刚才那一刹,这个女子眼中的春花般的笑意里,隐约那一抹的奇异的神情,竟令他恍惚间仿佛看见长歌。

很久很久以前,长街初见,那蓦然一回,那如雪如玉的女子,立于街角微笑看他,依稀也是这般眼神。

那时的风很透明,路很寥廓,蜿蜒的长街延伸到她脚下,被她微笑而淡然踏足,她明明纤秀清瘦,温柔平静,然而目光里,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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