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谢长安有些烫的脸庞,接过小童递来的帕子,仔细地给他擦了擦脸。其实,很少有机会,好好地观察他呢。以往只觉得他是个阳光到有些刺眼的少年,今天他的表现却像个男子汉了呢。

头顶上响起他对她特有的戏谑调调:“唉,真是不能放你一个人,就算片刻不在我跟前,也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谢长安也下到池子里,长臂将君若一捞,哑着嗓子问:“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君若不解地看着他,他无奈笑笑:“君若,别这样,怪瘆人的。”

他的目光越是留恋,他的手指越是温柔,君若的眼泪就更加泛滥。

丽花跟在后头接住凤冠,皱着眉头数落:“公主,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好容易她才把几乎奔腾而出的问候祖先的话,改成了:“行,我先进去打点打点。”

将军府也算得上大,但是规格和公主府还是不好比,七绕八绕居然真给君若找到了谢长安。

刘皇后瞪着君若,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哼,“我确实一直准备取你性命作法,但是必须要活祭才有用。”刘皇后有些不屑地看着君若。

躲到一根宫柱后方,君若从袖袋中掏出一块黑色长方巾,围住头,然后在鼻子下方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那个‘哟’字还拉长了好几个音节,慕容礼脚下一抖,回头看了一眼君若。这孩子……瘦了什么刺激了?

“公主,你干什么呢?”丽花不解地看着君若不停地掷铜板,猛地拍住,然后眯着眼看手心里的铜板。

“羲儿身体欠佳,一直在家中养病不能来见父皇,今日终于见到父皇心里高兴。”

他见她这得意,讨夸奖的模样着实好笑。她一问晏雨,晏雨就回答了,雨公子是这么省油的灯吗?他低头继续写他的名册,漫不经心地说打击她:“如果雨公子这么‘废柴’,他干嘛不直接给你解梦,费劲折腾出这么多玄虚。或许他想借你的手查结魂灯之事也未可知呢。”

边推着门,她回头对身后的丽花交代道:“可能这时候爷刚下朝,你别叫人去通报他我回来了。”

这家摊铺虽说是开在郊外路边不起眼的小店,老板是一对恩爱和睦的夫妻,所贩卖的菜色品种不多,但是别有风味,一般的店里还吃不着呢。君若大口咬了肉包,浓浓的汤汁儿,其香无比,在口舌间回味无穷。她嘴里还含着一大口肉包,还没等咽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比了个赞,推荐给大家:“灵额灵额~”家乡话都出来了。

受到鼓励,丽花看了一眼君若,说道:“听说公主沉溺男色,又专断跋扈,总爱抢占年轻男子去公主府为仆。”

好像经过刚才那一折腾,她觉得心里和慕容礼开始变得亲厚起来,或许是她的错觉,或许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她确实觉得这个整天笑得跟尊弥勒一样的慕容礼,变得有些人味了。

她一个身体康健,膘肥体壮的人总不好意思叫一个残障人士领路吧,她有些尴尬得收住了话茬。他刚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只顾着看他的脸,没留意到名闻天下的雨公子,居然是以轮椅代步的。

十秒钟,三十秒,一分钟过去了。她的泡泡越吐越急,上面的那人脚跟连挪都不带挪一下的,好像就等着看好戏。

哦,在异世有这种似曾相识的体验,真是分外特别。她很受虐地准备乖乖去排队,却被慕容礼一把拉住,他有礼有节地从袖中取出拜帖,对那碧衣女子笑道:“我们是公主府的,还请姑娘通报。”

那‘壮士’揭开了她脸上的咒符,一张五官精致却又不流于阴柔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野。君若觉得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慨括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她可以描述一种感觉。

慕容礼哪能不知道她的来意,在受用了美人酥手递来的芙蓉糕之后,也不为难她了:“我一早便说了丽花交由你处置,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早说不就结了嘛,整得她这么紧张,还陪了老半天的笑。她无语地看着慕容礼,大叹她真是算不过他。

就在她觉得这事总算告一段落的,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

慕容礼又凉飕飕问了一句:“你这么着急,是要去瞧谢长安?”

她本已走到门边,顿了顿,转过头来,笑着说:“哪啊,我是去给你催催茶水,别吃糕吃得噎着。”哼,最好噎着。

他点点头,指指他所在的桌案旁的小软榻:“陪我一会。”

君若便乖乖地‘接旨’,这午后的阳光即便是隔着窗户,也是暖洋洋的。君若思忖着谢长安常年习武的身子骨强,估摸着再过个两三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的,她少去半天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吧,况且那还有舒宝看着呢。

这么想着,她就有点放心了,便再也不强撑起精神,让困意轻易地把她征服了。

慕容礼见她睡得熟了,放下了书,坐到榻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眼下大大的乌青,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这几日委实辛苦她了。

按照常理,以君若对谢长安的了解,这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病,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日,也该恢复过劲头来了。

可是谢长安完全没有打算下床的意思,整天喊着头疼,腰疼,背疼的,搞得君若都怀疑是不是请了庸医,还是小童偷懒,煎错了药。谢长安那一声声哀叫,让她良心越不安。

这毒都是为她才受的,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她怎么对得住他呢。

以往她吃过午膳,便会去探望谢长安,连着忙了几日,她有些困顿。吃好了饭,便回房小睡了一会儿,丽花瞧她辛苦,便差人去通报说今天公主不去探望谢二爷了。

君若这觉睡得还挺沉的,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大好。想到谢长安还是病痛缠身,于心不忍,还是去瞧上一瞧才好。

她只带了丽花和舒宝去,一路上也没声张,到了他房门,正准备敲门,却听到屋内谢长安说:“哎呦,这几日不得下床把我给憋的,腿脚都不利索了,即便是晚上也不敢练剑,怕吵到人,漏了破绽。真真是手痒啊,不过想到若若天天能来陪我,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小童在旁应着声:“盛儿随了主子这么些年,第一次瞧见二爷缺了这么些日子不外出,不习武。别说出屋子了,连床都甚少下。要是您能拿出一半的心性用在读书上,估计可以拿文武状元了。”

谢长安笑着弹了一记盛儿的额头:“最近胆子肥了不少啊,连小爷我都敢调笑。”

屋内气氛轻松活泼,屋外的君若听着气得直磨牙:好你个谢长安,没病装病,害她好些担心,你胆子才够肥吧。

越是气,脑子越是飞地转着。丽花和舒宝见她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都颤了一颤,他两对望一眼,一致觉得谢二爷这下惨了。

她拍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人应声,便径直推门进去了。

谢长安呆呆地看着君若,惊得下巴颏都要脱了:“哎哟哟,果然还是不能起身,盛儿快来扶我一扶。”说着,还使劲摇晃了两下身体,小童赶紧上前扶住他,机敏地接着话:“爷非要下床,盛儿拦也拦不住,您看,您这个身体哪受的住啊。”

君若就这么淡定地看着这一主一仆的在那唱大戏,觉得乐趣十足。

谢长安哼哼着躺回床上,和颜悦色地问:“不是派人传了话说今儿不来瞧我么,怎么还是来了?”来的这么悄无声息,差点就破了梗。

君若笑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心里记挂着你,就还是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将养着吗?怎的下了床?”

谢长安也是油嘴滑舌惯了的主,脑筋动得也极快:“我是想着今日你不来,好好练习着,明儿给你一个惊喜。可惜,才下床做了就几步就站不住了。”

噢噢,君若一副心疼的样子问:“这次又是哪疼?”

谢长安捂着胸口,皱着眉做西子捧心状。

哼,那箭明明是擦了他的手臂,怎的心口疼了,他真以为自己是西施呢。她前两天一定是被shi糊住了脑袋,竟没现他这么拙劣的演技。她不现便罢了,现了,可就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