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成到墨玉华跟前,眼底有急色,“我的好侄子,赶紧去准备,一会斗墨会就要开始了,别耽搁了时辰,这可是咱们小墨家在大京墨家面前立功的好机会,若让黄家得了去,可如何是好?”

崔氏等不到古仲回府,身边也没个人商量,只得去古婉婷那边,看看古家要如何才能参加斗墨会,胜出的第一名她是不奢望,可若有小墨家的关照,有个二三名也是好的。

有稀薄如碎雪的轻笑在整个房间迭次渐起,低沉又沙哑,听在耳里像是枕边蜜语,让人心生恋恋不舍。

末了,她还故意高声喊着,“姑娘,您要的楠木来了。”

紧接着是便是制墨中最为重要的生漆捶打阶段,原坯放置大木墩上,古绯拎起边上的锤子就是一阵敲打,那锤子就是汉子也拎不了几个时辰,可古绯不仅要捶打,且她每捶一次,另一只手灵活的变换原坯位置,或锤头或捶尾亦或翻转过来,每一锤下落的力道也是不同的,整个举止行云流水,锤下指头翻飞起舞,似蝴蝶翩翩。

她面前有三人,其中一个是挟持她的富家公子,另一个是刚才和她说话的中年男子,还有个站最后的年长者,黑须面带轻微的浮肿,眼角还有淤青。

古绯眉心微拢,她开口道,“轻云管事慢走,今日过来,有事要麻烦管事。”

古绯悠闲的很,她靠在轮椅背上,杏眼微眯,瞧着蓝天浮云,慢吞吞地回道,“不会那么快回来,墨成若连这点调虎离山的本事都没有,就算我走眼了。”

他没心思哄她,只觉心头更烦躁,索性一拂衣袖,干脆往书房去。

古绯回以笑容,初见之下,能看出封溥羽果真是个德望大家,打从心底,她便有敬意。

没过多久,有婢女找来,说是时辰到了。

可古绯却真切的从那话语之中听出了深深的威胁之意,不过她也不在意。

自然,要她做到信任苦妈,那便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于懂墨爱墨之人,遇见那等志同道合的,自然心生向往,加之封礼之最近老提及,封溥羽有那等好奇之心,也半点不奇怪。

崔氏怔怔无语,她看着古婉婷,仿若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女儿一般。

之前,她在墨五爷墨成那边下了诱饵,就等着大鱼上钩,这么些天,墨成能力再不济,也该有动静了。

瞧完整个小作坊,古绯大致还满意,她心里想了想自己还需要的东西,冷不丁听苦妈这感叹,遂失笑,“这和君不君子有什么关系,怎么说小墨家也是行商起家,行商之人又有几个是坦荡磊落的。”

苦妈三两把将剪坏纱衣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准备扔掉,“姑娘,您先休息,老身这就去搜搜丹青的屋子,看可有熏香痕迹留下。”

轻云心头一跳,总觉这话里头的意思会让她不安。

她还是决定将后路摆在那,如果可以,她又岂会想坐一辈子的轮椅。

然不等她这话说完,就听闻前面墨玉华声若冷泉的嗓音,“大夫,勿要信口雌黄,在下稍后自会另寻名医诊脉。”

眼见没啥可瞧的,宾客三三两两回了膳厅,只是私下交谈之际,估摸不出半日,有关私生女古绯当众引诱未来姐夫的流言便会在易州传的沸沸扬扬。

古柔终于不再辩驳什么,她面上的温柔退去,换上面无表情,尔后就那么看着古婉秀低低地笑出声来,“二姐,今日居然如此聪明,实为难得。”

古绯第一次来,封礼之生怕她没见过这般场面,心生怯意,转而为她介绍起琳琅阁。

且不说,崔氏这边在商议着要如何对付古绯,就是古绯在听了苦妈对古婉婷和墨玉华联姻之事的回禀,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联姻,势必不能成。”

古绯眸色微闪,“三姐为何叹气?可是还有不妥当之处?”

“咚”茶盖和茶盏相撞击的轻响,在瞬间安静的花厅中不绝于耳。

古绯面不改色,气息不乱,只回道,“认祖归宗是大事,大伯安排了就好,阿绯没意见。”

古绯语气顿了下,转头看着苦妈,“我只不过是提前将这间隙的种子拨到墨成心里而已。”

制墨师与墨师,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眉眼弯弯,古绯轻笑出声来,她瞧着墨成的神情,就不无感叹的道,“瞧,我都能认出你,你却认不出我来了。”

古绯深呼吸一口气,她在面纱下的唇几乎咬出了血迹,“我省的。”

听闻这话,古仲一惊,他正色了问,“此话何讲?”

祭拜的地方在青墨院外不远处的假山凹陷处,正对南方,即便有火星也不易被人发现,苦妈着实费了番心思。

“不着急这一会,很晚了,老身推姑娘去休息最新章节。”说着,苦妈将古绯手头那点发丝接过,放回丝帕里,就欲去推轮椅。

古仲十来岁便走南闯北的行商,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古绯这话下之意,他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了,无非便是怕事后担责被迁怒而已。

回青墨院的路上,眼见四下没人,丹青才凑到古绯耳边,很是小声的道,“姑娘,婢子上午在大房听人说,昨日那道人突然就死在柴房里了,府里谁也没敢声张,大爷让人将尸体悄悄送出府,草草扔乱坟岗了事。”

言下之意,你古绯来历不明,趁早从哪来滚哪去。

“大爷,饶命,夫人,饶命啊……”段老婆子被吓的肝胆欲裂,伸手向崔氏呼救,奈何挣脱不过护卫,两三下就被拖着往外面去。

谁也没见崔氏眸色闪了下,她猛地伸手一推段老婆子。

崔氏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想着刚才要是自己闯进去,这会被轻薄的便是自己,心里就一阵后怕,越发的地对那道人发起狠来,“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扔乱坟岗喂狗去!”

段老婆子只连连冷笑,她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还怕一个废人不成?她就是个不详的妖孽,今日不将之逐出古府,明日便是害了老爷夫人!”

“大师,这是最后座小院了,您请进。”

苦妈吃不准这话是何意,还是老实报出古绯的生辰八字,殊不知卧在床榻的古绯听闻眸色猛地一寒。

只不过转念之间,大爷古仲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后更厉色的道,“扔出去!不能留着!”

如今的墨绯,再不是从前的墨绯。

这一句自问,恍若闪电,嗤啦一声撕裂封礼之脑中的疑问,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一细想,又觉不对。

他接连摇头,撇头瞧了眼小墨家的位置,那里古家人正好好的坐在那,而且黄家,哪里同古家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