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依易兄,唐某定然不负所托!”

田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不屈沉重的一拳击中右颊,一股血沫从口中直喷出来。

望着眼前依然在恣意燃烧的篝火和那群沉默无言的黑衣人,田心定一定神,在心里默念两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从容容地下马,向火堆走去。易清儿见他如此,也只好无奈下马。

此刻,在游人如织的明月峡下,一对俊男美女正逆着人流朝峡谷外走去。

直到今夜,他才知道,原来在拓跋宏的眼中,早已将阮玉和王肃一样,看成了又一个白离楚的伍子胥。李冲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位少年英主,其心思已经到了如此细密的地步,只是和阮玉匆匆地见过一面,就早已布下了让他叛齐效魏的后着。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李冲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早已逝去的女人,心道若是冯太后知道主上这些年的行事,不知道是该为魏国高兴,还是该为她的皇孙悲哀……

“李卿可是为那阮玉不平?”拓跋宏明显地感受到李冲情绪的变化,沉着脸问道。

李冲立刻回过神来,看着拓跋宏那不善的脸色,心头情绪复杂万分:“微臣不敢!那阮玉说到底都是个南人,就算李冲佩服他那天生的洞察力,也仅仅是出于爱才之心。此人若能为魏国出力,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为萧鸾所用,他ri或将成为魏国的大患!”

拓跋宏听完他这一番陈辞,转怒为喜道:“我当然信得过李卿你!方才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切莫……”

他还未说完,帐门忽然被人掀开,萧瑟的冷风直灌进来,惊得拓跋宏打了一个冷战。

一名魏国斥候冲入帐中,跪倒在三人面前,不停地喘着粗气:“禀主上,萧昭文带着三百铁骑,刚刚渡过长江,正朝此处追来……”

-------------------第六十五章北逃-------------------

三人倏地站起身来,拓跋宏神色冷峻地向那名斥候问道:“大概多久之后能到此处?”

“最多一个时辰……”那人说着,疲惫的身躯晃了两晃,“江边的几个兄弟或许能够拖他一会儿,但是应该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就算守在江边的几名禁军能够制造出一些假象,萧昭文既然能够追到江夏,那些假象多半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拓跋宏静下心思,萧昭文这次亲自出马捉他,想要摆脱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唯今之计,只有寄望于颍州的拓跋原和花惜竹了。

拓跋宏朝着李冲看了一眼:“李卿,让其他的禁卫立刻准备,我们现在就去颍州。”

“可是主上……万一萧昭文早就在北进的路上布下陷阱,我们若是北逃,岂不是正好一头撞上去?”李冲忧心道。

“没办法了。萧昭文一路从钱唐紧跟过来,就算他曾下令淮南其他州府出兵堵截,想必一时之间,那些州府还没有完全扎好袋子,我们若不趁此时冲出去,恐怕就只能够回头和萧昭文硬拼了……”虽然情势极其危急,拓跋宏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只有颍州方面取得预想的成果,我们才能够安然回到魏国……或许接应的人已在路上,正好能被我们碰上也说不定……”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李冲忍不住想要阻止,却又想不到任何更好的主意,只能祈求上天神灵护佑,让主上能够安然度过这一次危机。

等到李冲出去,拓跋宏才又对着那名斥候说道:“你可还能跟得上队伍?”

简单地一句问话,那名斥候的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猛地将双手撑在地上,向拓跋宏叩道:“属下檀石槐,禁军三营军前斥候,家中有一老母和亲弟,居于平城东南远夕村……”

拓跋宏闭上双眼,声音有些低沉:“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他们!”

那斥候还在地上向他磕头谢恩,拓跋宏睁眼之后却再不理会,带着郑公公从他身旁走过。

李冲将拓跋宏扶上马,颇为怜悯地回望了一眼犹在帐中叩的斥候,心中叹一口气,重重的一马鞭挥下,带着十余名黑衣禁军护着拓跋宏往北疾去。

一个时辰之后,山谷中一股黑烟冒起,萧昭文带领着羽林军赶到此处,却只现两座已成灰烬的营帐和一具焦黑的尸体,心中骂一声拓跋宏果然心狠,带领着手下兵士径直往颍州方向疾追。

“算了,你还是走吧!想必清儿也该等得着急了。”田心期待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苏小小的拒绝。

“苏姑娘为何不肯说?”

“告诉你又有何用?”苏小小反问道,“这一趟浑水已经有太多人掺合进来,都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进步。小小身份卑微,实在不想让阮公子你也冒这个险。”

田心还想说些什么,苏小小的脸上却露出了疲容,只好叹气作罢,随意叮咛了几句,出了房间,消失在阮府的夜色中。

“小姐,你为何不肯告诉阮公子?”紫烟服侍着苏小小躺下,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单纯地觉得阮玉比阮郁要真诚许多。

“告诉了他……清儿恐怕会怪我的……”苏小小轻声念道,“我欠清儿,欠姑父太多,若是再害了阮玉,只怕清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小姐你是怕阮玉也为你的事劳神?”

“算是吧!清儿的眼光真好,这位阮公子,倒真和那些所谓的大族公子们有些不同。”苏小完,感觉倦意涌了上来,便裹着被子,悄声睡了。

从瞻园路出来,已经快要丑时了。田心和成勇二人快步往‘锦园’里赶,想要快些把苏小小的消息告诉易清儿。

成勇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门槛,田心却停下了脚步。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到了家门附近,心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

“成大叔,你先进去通知小姐,我即刻就来见她。”说完,田心快跑向街尾。

成勇好奇地往街边看了一眼,除了一个更夫,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田心几步就到了街尾,面色十分不善地盯着眼前的更夫:“阁下是谁?为何一路监视我们?”

那老实巴交的更夫吓得把更盘都丢在了地上,哆嗦着双手说道:“公子是在说笑吗?老吴我在此处打了三年更了,虽然对附近的一切都很熟悉,但却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更何况监视公子您了。”

“是吗?”话音刚落,田心已经一拳击向那更夫的腹部,那更夫神色一变,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仰面就向后倒去,堪堪躲过了田心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公子,你……你要干什么?”那更夫双手撑着地,不停地向后退。

“阁下还要再装下去吗?我只能说,你的演技实在太烂了,和《十面埋伏》有得一比。”田心拍了拍自己的手腕,“让一个高手去当更夫不容易,让一个更夫躲开我的拳头就更加不容易了。”

那更夫闻言,猛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先前佝偻着的身形也一下子变直了,脸上再没有畏缩怯懦的表情,一双湖水不惊的深眸紧紧地盯着田心。

“我不过是看公子这么晚离开锦园,心中好奇所以跟上去看了看,公子你又何必逼我呢?”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无奈,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讶异的表情。

田心摇摇头:“无论谁被窥视,心中都不会舒服的,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在下阮玉,忝为锦园主人,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王天之。”那更夫说着,伸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燕茗楼里与谢月婵会过面的白衣剑客。

田心也被这人的风华所摄,虽然眼前的人长相并不出众,但是一旦摘下面具,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气立刻就爆了出来,比起李冲,比起白毅,这人的武功怕是还要高出不少。

王天之手中握着人皮面具,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多了一些无奈。来到建业后,他一直用更夫的身份隐藏自己,白ri里则住在定淮门边的一座小房子里,好等待谢月婵的消息。今晚打更路过锦园时,看见阮玉和成勇鬼鬼祟祟地从府中出来,对于ri间闹市里那一幕,他心中印象颇深,一时好奇之下,便想看看这位公子要做些什么勾当,跟着他去阮府走了一遭。

他自信以他的功力,是不会被任何人现的,哪知道眼前的这个阮玉,眼看着快要抬脚进府了,却又折回来质问他的身份。

“阮玉多有得罪,还请王兄海涵……”田心抱拳说道,“以王兄的武艺,绝不会以更夫为业,请恕阮玉唐突,不知道王兄以更夫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究竟意yu何为?”

听了他的说话,王天之眼中厉光一闪。

-------------------第六十六章借银-------------------

田心毫不畏惧地迎上王天之的目光,虽然明知道自己很难敌过眼前这人,但是很小的时候,两位师父就曾多次教导他,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输不可怕,未战先怯才是可耻的。

王天之的目光也自然没有挪开,良久,他突然仰起头笑道:“你的实力很弱,却很有胆气。没想到我‘白衣天子’纵横魏国数十年,到头来连个齐国的书生吓不住……”

白衣天子?这人的外号倒真是威风,可惜田心并不了解魏齐两国的武林,任何唬人的称号到了他这里都是白费。

“还是那句话,王兄如果不交代窥视的目的,恕阮玉不能轻易放你离开。”

王天之难得的笑容还在继续:“不能轻易离开,那就选择难一些的吧!”

田心心中一凛,饱含真气的双拳想也不想地击向右侧空处,“砰”地一声,两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一起,田心蹭蹭向后退了四步,王天之却站在原地一步不动。

这人好强!田心感觉自己的双拳近乎麻木,丹田处更是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将喉头的一口鲜血吞了回去。

“拳脚还不错嘛!难怪敢来拦我!”王天之不屑地瞥了一眼从‘锦园’中飞跑过来的骑师们,“今ri没有带剑,杀你太过麻烦。下次若再遇上……请公子买好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