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将自己的人安插到了华盖宫,偷偷在哥哥的吃食茶水里投毒,一点点地下,毒素累积,哥哥的身体便渐渐衰弱下去了。哥哥的身体原来就不是很好,所以一来太医不会往下毒这方面想,二来那毒是少有的奇毒,中毒的症状与染疾几乎相同,在加上太后对太医院的“关照”,这便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大人,请进!”

“好不好看?”

我拧了拧眉头,心中有些不悦,未让门房通报,便径直向容锦的内堂走去。

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权,父母可杀,手足可残。身为太女的妹妹若是不废不死,自己的女儿又怎么登上太女之位,女帝手中的皇权又怎能稳固?

“颜大人说得是,”容锦偏过头,尾指撩起粘连在鬓角的湿,如玉的脸庞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口中的语气一般,没有半分的恭敬,“下官当然是在开玩笑了,怎么?苏大人生气了?”

今日天气不佳,大殿里略嫌昏暗。

“那是当然,我这里有三条消息,条条都是价值千金,”安迟眯着眼泰然笑道,脸上的神情像是稳操胜券,“若是信不过在下,大人可以托了容信容大人派督察院的探子查探清楚再做筹谋。第一条消息,黑刀军的藏身之处,想必二位想知道很久了。”

后来我大了些,偷听了下人闲聊才知道,我的父亲想要把我提个好身价。

自母亲去后,父亲一个人要撑起整个荣睿公府着实不易,若我还要忤逆父亲让他伤心实在是个不孝女。

沿着墙根暗处赶来一队骑兵,约莫二十多人,个个白袍银甲,坐下的马匹更是膘肥体壮。看着装扮就知是御林军在宫门外巡视。

他黛青色长梳成一股,绸缎一般泼在后背,一身浅烟青色的常服恬淡素雅,却衬得一张面孔愈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配上殷红的嘴唇,嫣然的眉眼,是天下独一份的媚色天成。

我记得哥哥入宫前就曾说父亲将他买了个好价钱。

避了这漫长的十多年后,我终要自个送上门了,不禁让我感叹,人生真是奇妙。

“那个安迟,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是姜家的人吗?”

她一身浅黄色广袖长袍,手执锡杖,明明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头长却纯白如雪,面孔美艳却诡异的白中泛青。还有她双手,指甲黑,像是淬了毒,额间和手背上还繁复地描绘着黑色花蔓。

他这才有些焦虑地上了床,抱着我一起躺下,忧心道:“这两日你是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我这才提起些兴致,用竹签插了一瓣,正要送入口中,抬眼看到角落里的小石头正抱着膝,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牵着马往村口走去,远远地便看到几个垂髫小儿在村口的白杨树下追逐、嬉闹。

我不声不响地折了一小截凝霜的青枝,回头看他还在出神,便悄悄地往他脸上一靠。

容锦换了一件淡粉色的常服,略带湿气的墨盘起,后领微低,一勾头便露出一节粉藕般新嫩的后颈,伴着两缕丝,流露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琴筝现将马牵到院子唯一可以挡风遮雨的马厩里,墨砚则领着我避开门前的几处窟窿,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大门,一股暖风便迎面涌来,那夹杂着酒气的暖风熏得人身上一战。

如今史家倒了,她若是出了府衙,还真不知去哪里讨生活。她倘若是一个人,就算是去挖挖草药花木换些铜板,也能糊弄糊弄自个的肚子,可她身边还有个儿子要照料,若是丢了这份差事,怕是要了她的命。

船家已将小船停泊在了湖面,此刻湖面正是风平浪静,船儿悠悠,几乎凝固在了水上。

我这才收了手,安分起来,心里琢磨着,前两日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人刚下了床,就变了个样呢?

自我得了个“暖玉小姐”的美誉,荣睿公府夜里就不曾安稳过。

可人死了,我却觉得不满足,便在三日后命人将那两人的尸切碎了,丢到了关月山喂山里的野兽。

尚云台却尤嫌不足,疯似的推搡着将我按到了端木夕的身上,将我的脸按在了他的颈间,他已是避无可避,只好受着。

我有撕了一小块棉布,将冰裹了进去,他那边也静了下来,估计已经脱好。

就像石头落入水池,不过啪嗒一记闷响,任那石头再大,池水终究还是会恢复到之前的波澜不惊。

府衙里最通透的人,何必和一窝豺狼纠缠不清?稍有不慎便毁了大好的仕途。

说罢,他便一副丢脸丢大了的模样,蒙着头走出门去了。

他低□子,将我背到了背上,我身软如泥,只能由他背起。

一路走来,连庭院都被照得灯火通明,亭台楼阁,皆是白玉阑干,屋檐壁角无不是雕龙画凤。深深庭院中无处不成景,水榭珠帘,清雅精致,期间水幕潺潺,烟气氛氲。水榭边怪石嶙峋,藤蔓成帘,为这一景添得了几分野趣。

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单衣,披着一件沙色貉子毛长袄,浓黛如墨的秀散乱在肩头,纷纷扰扰,媚色烟绵,原本素净一张面孔镀上了月华的釉色,伴着如绢的青丝显得耀如春华。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姐妹,现如今已是死的死,贬的贬,零零落落留下来的几个,却早已将当年的意气风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霜色,两鬓斑白。江山依旧,只是人事已改,会不去金戈铁马热血激昂的峥嵘岁月。

夜邀的牢房在最里面一间,基于他武功不低,所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密室,铁门把守,只带一个小小的气窗,身上还要牢牢地绑上了五条铁链。

“小玉玉看着很不开心啊!”我一抬头便看见夜邀倒挂在屋檐上,从窗外露出半个头来,嘴边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成双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府衙的人看样子早已与他相熟,见他进来没有人觉得意外,甚至有的人饶有兴致地等着我的反应。反倒是与我同桌的三位,还没等人走近,便自觉地让了块地方出来。

我心里感叹,秦州府地方不大,事倒挺多。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背过气去,扭头看了一眼正准备逃跑的夜邀,咬牙切齿道:“老江湖,你不如来解释一下?”

我赶紧偏过身子,单手撑地翻身站起,却已被他一剑挑破了衣服,眼下这架势便是借我胆我也不敢还手,只好转身躲在桌子后头,脸上陪着笑,嘴里讨饶道:“我们有话好好说,能不能不要动手?”

“大人,府衙到了。”

“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脚,”我站在门口,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故意大声对两个丫鬟道,“你们四处看看,最好再多拾些柴火来。”

“这是什么?”我抬眼问他。

那桌子已经断了一条腿,之后被人钉上了一截木头上去,虽是如此,却还有些不稳当,茶碗摆在上头,里面的水便斜了了出来。可比起另外两张中间有窟窿,腿脚歪斜得更厉害的,它已经是最好的了。

那时,只要每次想到这个,他心里都会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安慰自己:时间久了总会好起来的,只要等到来年,等到来年春天,她就会来我家提亲,以后我们便会成亲,会生几个孩子,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回望着他的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乍暖还寒时候,春风料峭,扬起梨花片片,狼藉满地,雾雨如丝,为枝叶点上了翠意。

当我恍恍惚惚地走回府,天已破晓,琴筝和墨砚早就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了。

辞别了大皇子,我见天色已晚,便一路急急忙忙地往荣睿公府赶去,刚回了府便换了常服,又叫墨砚差人去趟舞莺阁知会一声。

“啊呀,这可就难倒我了,钟意我家樱草的人可不少,”未卿笑着看了看我,转脸对他道,“比如说姐姐院子里的偃月,又比如账房的沈易,还有管家的小女儿苏秀……哪个不是巴巴地盼着我家樱草的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