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郡君了!”墨砚抿着嘴瞅了一眼琴筝,将手上的脸盆搁在了桌上,将面巾搓了搓,用力绞干,递了过来道,“不过,小姐这么急?不回京,直接在秦州办了?”

结果没过两年母亲还真生下了我,而端木青却因为军中的调任,一家人远赴了西南,范将军也被派到了西北驻军营,从此三个姐妹便天南地北各在一处,一直到我母亲去世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方玄安心地点了点头,笑着对容锦道:“大人要方某做的,方某已经让人弄好了,都在那里。”说罢,指了指墙角散乱堆放的箱子。

转眼便到了四月,连日的暖阳终于催得冰雪消融,树木芽,飞鸟啁啾,秦州也终于迎来了他的春天。

那成双枕在方玄的肩上,带着哭腔,情深意切地道:“成双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名分,成双整颗心都是家主的,只要能和家主在一起,成双死也甘愿,只是……”

这时,柳泉才告诉我,这家西秦酒馆的名字就叫做“云台”,正是由史家主君开设的。

我笑了笑,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见是见过了,就是本官似乎惹得容大人不快了。”

他已新换了一件打眼的水红暗花棉袍,黑缎般水润光亮的长束在头顶,柔顺地在后颈分为两股,落在胸前。瑰姿艳逸的脸上凤眼挑起,眸子里先前那些温润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逼人的杀气。

“好好的,怎么砍了?”我指了指那段树桩问道,看那树桩的粗细,估计在砍掉之前这树应该已经不小,就这样把它砍了,还真是可惜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秦州城门口已是晌午,我看了一眼门头篆刻的“秦州城”三个大字,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身后的夜邀道:“你入了城可要规规矩矩的,若是再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我可饶不了你!”

我心中一阵委屈地叫嚣,转而又安慰自己一遍:这人将来也是不会再相见的,一个陌生人,管他做什么。这心里才舒坦了几分。

夜邀这才笑眯眯地从床内翻身下地,不紧不慢地坐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才挑起眉毛,笑着对我道:“我这次来,是向颜小姐请罪来的,还望颜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在下吧!”

琴筝现将马牵到院子唯一可以挡风遮雨的马厩里,墨砚则领着我避开门前的几处窟窿,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大门,一股暖风便迎面涌来,那夹杂着酒气的暖风熏得人身上一战。

京城的春天还有什么?他伸出窗户的手一顿,撇着头思索着,对了,还有娇柔美艳的芍药!殿春小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爬到床的内侧,从枕头边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盖子,轻轻地取出一把折扇。

谁知眼泪它只是自顾自地更汹涌,她手忙脚乱地为我擦去泪水,叹了一声道:“你可不再是个孩子了,以后都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许走,既然喊你来了就把话听完再走,”苏梅氏瞥了他一眼,几分薄怒道,“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对你好?”

我扯了扯嘴角,反声驳道:“容锦!我胆子再大能大过你?”

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墨绿色绣金丝蟠龙宫服的年轻男子,围着厚厚的黑皮毛坎肩,额上带着紫带金抹额,头上盘了一个简单的顶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星眸剑眉,见到我忽然闯了进去,已经皱着眉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我不假思索地握了握他的手,现冰凉凉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却现他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我一愣,赶忙松开手,走到炭炉边,添了几块银炭进去。

樱草剜了一眼琴筝,便撩起门帘,领着我们走了进去。

我摇了摇头,父亲若是想做的事,不用说他们,便是我也是违抗不得。

“世女,您怎么了?”墨砚听到了声响,拍着门在外面焦急地问道。

“父亲……”容锦扬声道。

容锦掸落了肩头的雪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皱了皱眉,快步上去合了起来。

欢喜笑脸一僵,转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问我:“我是不是幻听了?好像听到我家郡君的声音了。”

他沉吟片刻,便对我道,“说句不中听的,你可别怪哥哥多事。”

盐水卤味据说用了家传秘方泡制而成,选的材料又新鲜,再加上价格适中,所以每日都有不少人在店门口排队。

进了庙门,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沸沸扬扬地吵闹声和着摇晃签筒的哗哗声,几乎要将房顶掀开,案上燃着香烛,使得整个庙宇烟雾缭绕,一进门便呛得人直咳嗽。

我听了便愣住了,脑子有些闷。

我点点头,唤人端来一碗紫米粥,央了父亲多少吃几口,他总算听劝吃了半碗。

我想了想,便叫了墨砚去了门口看看,若是人在,便请进门来。

我闻言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

“尚可。选了文。”

她指了指里面道:“伤到了腰,还在里头躺着呐。”

我心里暗叫不好,咬牙切齿地对笑得岔气的容锦比着嘴型:你怎么不告诉我?!

“石榴染得桃花面,一抹胭脂透红绡。”??(这句诗是我胡诌的,见笑)

吓得一边的掌柜一个劲得抹汗,生怕一个不测,我会迁怒于他,赶忙上前劝道:“郡君一向喜爱富丽华美的饰物,这扳指素净,实在和郡君不称,小店刚来些雍容华贵的样式,件件都是精品,拿来给您选选。”

谁知我垂在地上的手忽然被他握在了手里。

那时我不过还小,哥哥拿我做幌子说是带我出去玩耍,其实是去私会恋人。

众人见我来了,纷纷打招呼,我寒暄了一番,待到开口向容锦问好时,他却将头一扭,装作没看见,快步去了东边的露台。

这些都可以放着不提,我却至今对我和他的初次见面印象深刻。

直到哥哥出生,母亲觉得亏欠父亲良多,将父亲扶正,父亲和外祖才真真正正和好。母亲也未曾辜负父亲,即使多年未得女也没再纳半房小侍,等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出生她已四十开外了。为了生,我母亲险些送了命。

“来人啊!!”我不管他讨饶,大喊道,夜邀趁我分神一把将我推开,我胸口一凉,跌坐在了床上。

史家的舞伎也不一般,都是清一色健美挺拔的西秦少年,肤如蜜釉,青嫩俊美,修长的脖子底下,领口微敞,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膛,雄浑有力地跳着西域剑舞。

忽然身边传来一声清咳,我一转脸,正对上容锦那一双半开的凤眼,他嘴角微勾,说是笑,却透着几分阴冷的味道。

“本官敬颜大人一杯,”容锦端起手中的杯子,对我示意,目光**辣地灼人,“颜大人来秦州多日,忙于公务,片刻不得空闲,颜大人,辛苦了!”

我听了头皮一麻,立刻堆上笑脸,将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