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哥哥入宫前住的院子,看着下人刷漆涂墙,载花种草,屋里的家具重新打扫上蜡,新添了不少摆设,院里还新换上了两盆娇俏含苞的碗莲,只待过几日开放。所做一切力求三公主驾临之时能住得舒心。

父亲接着便问道:“今日去苏家,苏家可说什么了?”

“颜世女,”她落下一子便道,“你家母亲我在江南为官时便有听闻,是个才情俱佳的女子,不论是在京做户部尚书,还是在偏远的乾州做知府建树也颇多。”

吃过朝食正要出门,父亲屋里便有人来禀告请我过去。

直到之后的一天,我下午练剑时不专心,不小心削掉了师傅的帽子。师傅一怒之下便罚我扎马步,所以我没能爬到墙见他。

墨砚和琴筝拿起画卷,仔细瞧了瞧,又抬眼望了望我,墨砚睁大眼睛诧然道:“一目了然,这自是世女您啊!”

翡翠莲花碧玺簪,东珠黄金累丝顶簪,珊瑚玉步摇,云凤纹梅花嵌宝石金镯……此外还有上好的猫眼儿,祖母绿,红蓝各色宝石,珊瑚玛瑙,翡翠玉石林林总总摆满了两个托盘,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苏家也算的显赫,未卿的母亲苏幻真是去年上任的吏部尚书,父亲是江南大族梅家的长房嫡子,长姐苏未修在朝中是女帝的近臣,二十五岁便是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哥哥苏未央来年要嫁的妻家来头也不小,太常寺卿柯瑞安的长女柯远。

东齐民风开放,民间无论男女只要有心上人,均可在入夜后向心上人家投书信和亲手雕刻打磨的木簪,粘合穿制的簪花表达爱意。

也是,大的不成婚,小的也不成婚,做父亲的自然着急

只可惜,我想我和他的注定就是相见眼红的关系。

“有话说话,”我拢了拢披风,走到院落中的梨树下,想要挑一枝姿态优美的摆到卧房去。

父亲,我怎么对得起你的养育之恩啊?

后来大了,我才知道哥哥他心里头有人,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哪个婚事能自己做主的?再看看小姨颜成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和皇族的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只是到头来把家族也拖累了。

刚迈入前堂便见父亲攒着双手,坐在堂上,穿着一品诰命君人的吉服,头戴蟠螭纹金冠,正襟安坐于大堂之上,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听天青说,父亲还未吃朝食,趁人还未到,还是稍许用些的好。”

父亲摆了摆手道:“我吃不下,今天京如要来,我昨天一晚上都想着你哥哥,想他早早舍了年幼的京如走了,留了她小小年纪,一人在那深宫里,我心里就酸……”说罢,眼眶便又红了几分。

我立刻来劝道:“父亲宽心,京如在宫里深受太皇太后宠爱,否则也不会破例让未成年的公主随意出宫。”

父亲闻言面上舒展了几分,道:“你以后若是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也就能为她庇护一二了。”

我点点头,唤人端来一碗紫米粥,央了父亲多少吃几口,他总算听劝吃了半碗。

父亲刚把碗搁下,门外便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三公主驾临。

父亲立刻正了正衣冠,朝府门快步走去,我则跟在他身后,迎接公主。

门外停着两顶宫轿,六个身着竹青色宫服的内官个个花容月貌,朱钗玉冠,围着描金嵌玉的宫轿分了两边站好,轿子的后面还有几个身着黑红劲装的侍卫,腰间配着官刀,器宇轩昂地坐在马上。

我和父亲立刻跪了下来,我低着头能听到宫侍上前撩起轿帘的声响,便和父亲一起在口中喊着公主千岁。

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回道:“外祖,姑姑快请起。”边说着便把父亲和我搀扶起来。

已经小半年没见到小京如了,她似乎又高了些,一身鹅黄笼纱的宫装,梳着娇俏的双螺髻,微微圆润的脸蛋依旧红扑扑的,娇嫩的皮肤好似能掐出水来,睫毛如羽毛纤长,轻轻地盖在水灵灵的杏眼上,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深深,看着叫人甜入心里去了。

她总是这样招人疼。

父亲见了她这副模样,一入大堂便又湿了眼眶,抱着她低声抽泣,嘴里叫着,心肝宝贝。京如流着泪水笑着用帕子为祖父抹泪,父亲见状眼泪更是停不下来,我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红着眼眶劝,连公主的教养宫人见了也忍不住在一边偷偷拭泪。

好一会父亲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京如的脸上又挂上了甜甜的笑容,对我道:“姑姑,这次皇祖父为我派了几个随行的内官,宫里的内官一听是要来荣睿公府,都争着要来,可见姑姑你艳名远播,一直传到了宫里。”说罢,她身边的内官都红了脸。

我看了一眼那些早已将头垂得低低的内官,笑了笑道:“公主少拿我玩笑了。”

她拉着我的手走近了几步,指了指其中一位道:“这位是皇祖母贴身内侍从五品内官明秀。”一位秀美的内官双颊微红,娇笑着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我见了连忙回礼。

京如带着我一一见过,我一边回礼,一边心里有些埋怨她多事,面上却依旧如常浅笑。

一圈下来,她忽然悄悄在我耳边问道:“皇祖父让我在你见完后问你,还有合意的?”

我听了一愣,却不知太皇太后这是何意。

京如见我不语道:“若是不合意就算了,这几个都是皇祖父喜爱的内官,皇祖父听闻了你的美誉,觉得你是个良配。”

我闻言心里舒了口气,幸好不是直接传了懿旨下来,否则便推脱不得了。

父亲在一边似是看出了苗头,剜了我一眼,怪我不明事理,开口笑着对京如道:“别只给你姑姑看,带外祖也瞧瞧宫里教养出来的伶俐人!”

京如听了便要开口,我连忙叫了天青将事先准备的饰拿了出来,都是些金簪玉镯珍珠玛瑙之类,几个内官见了满眼的欢喜,每人选了两件便欢天喜地谢过了。

父亲面色微沉却又不好作。

这时京如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连忙叫了个宫人问道:“表哥呢?”

我一听,只觉得心里一颤。

皇室上代就只有平慈嫡王一位皇子,而平慈嫡王也只有一个儿子。

宫人低头回禀道:“嘉岳郡君刚才说迟些下轿,让小人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