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的脸色状似微微一变,两眼紧盯皇后的一举一动。

“你这是诬蔑本宫。”欧阳皇后严厉地看向李凰熙,这一刻她不再顾虑李凰熙的身份,为自己据理力争,“本宫是皇上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不是那种从小门进来的,你可要弄清楚,侮辱当朝国母,这罪只怕你也担不起。”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又极度富有感情,林大学士等与靖王府来往密切的人都捋捋胡须一脸的赞扬,靖王妃此举必定赢得不少人的赞誉。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勉强睡了个把时辰的李凰熙如终睡得不安宁,手挡住了阳光,睫毛扇了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忽而想到梁晏那厮睡在自己的床上,理智很快回笼,翻身坐起,哪还看得到梁晏的影子,这张简陋的大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人。

欧阳皇后在心里分析着这心腹的话是否可信,想到皇帝这段时间在后宫独宠淑妃,连德妃也不能近身,而且自己这几日所见皇帝确实看来精神了许多,只是对着她还冷脸,分明还计较那天的事情,淑妃表面温婉善良,一想到这里,她就冷哼一声,后宫也有温婉善良的女子?那只是痴人说梦。

母女俩冷眼地看着李凰熙扶着孙抚芳掀帘子进去,心里的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姜嬷嬷正待要发作,李秋熙已经昂起头挺真腰往自家院落而去。

赵汝真越是娇羞,谢氏就对她越是无感,客套地拍拍她的手,宽慰了几句,然后借口天色不早,恐她母亲担忧,着人备马车送她回去。

她的手一摸到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看李安熙就更顺眼些,招手让她到身边来,看她的脸色有些糟,遂将旁边的补品赏给她吃。

她一双上翘的丹凤眼看到两人的下人尚在原地,估计没有溜走,看了眼那密林,不顾仪态地提裙朝密林而去,心中暗骂李凰熙这个暗中勾别人未婚夫的狐狸精,春天的泥地里有几分松软,走在上面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不着力,赵汝真的厌恶地看了一眼,她是名门闺秀,何时受过这份罪?

梁晏迅速看向李凰熙,她居然这样说?虽然这一番话撇清了两人有染的嫌疑,但他就是不高兴,那扶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不悦遍布于脸上。

“表侄女说得在理,太尉大人真不用搁在心上,再说散播流言的应另有其人,令郎还没这本事。〖〗”梁晏含笑地踱过来道。

李凰熙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别浪费了功夫与人力,他还没有享受这种待遇的资格。”

“老奴不为您操心还能为谁操心?若是主子还在,老奴就不多事了。”桓嬷嬷有几分委屈地道,“莫非您还真喜欢李家那个丫头,小主子,您与她怎可缔结鸳盟?如果是顾虑赵家那丫头那更没有必要,嬷嬷不会承认她的身份地位。”

“有门道?我只知道绮春楼的蝶丝姑娘有门道,那身段别提多诱人,只不过没有千金谁也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知她与忠王府的郡主谁更有味道……”即使是一群儒林出身的人,但是男人本性还是改不了,立时就有人猥琐地道。

守门人脸上冒汗,本以为引了人来就能指李凰熙指使兄长使泼打人,不**纪,哪知道舆论却是一面倒,脸上难免有几分慌张,看到李茴握紧的拳头,他两眼都瞪大,“你若敢乱来,我……我……”我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叫苦,他一个守门吏如何能与忠王府的人相斗?

李凰熙力持表情镇定,自然地笑道:“那时候天黑,没看到表叔就在转角处,遂一时受吓才导致了这局面,昨儿夜里没少折腾西殿的宫娥,后来表叔也给擦了药酒,已经好了不少……”

“哀家真的老了,入宫那会儿还像花儿一样绽放,那会儿就像凰熙一样,漂亮青春。”隆禧太后转头拉着李凰熙的手,一双微微有些浊的眼珠子盯在她的花容月貌上,似感慨又似嫉妒年轻女孩儿,那目光颇让人心里发毛。

怕迟则生变,她赶紧屈膝道:“都听清楚了,兰鸢领罚,回家后自会想清楚,定不负姑母这番教诲。”眼里还泛着几滴泪光,看来颇为楚楚可怜。

李凰熙也跟着惊呼一声,“啊!皇祖母——”

李凰熙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皇祖母的性情,反其道而行未必不能让她对她上心,看到她示意她相扶,她欣然伸手扶着她再度穿出小径,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那臣孙就斗胆了,皇祖母的几个儿子里头,只怕除了已故的大伯父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有大担当的……”

户部尚书立即出列道:“皇上,太后娘娘,此物现在大家都不识,一切都是郡主一人所言,是否属实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审慎而行……”

李凰熙不置可否,这位皇祖母的性情她还是把握得颇准的,这是在她意料当中的,她一家子初初进京,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她一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位皇祖母还是颇为冷情的,对亲生儿子及孙女都要挟着雷霆之势,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姜嬷嬷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是”,但脚却不动,“郡主,封得府里人的嘴,可外头的怎么办?只可恨那传出去的人……”

梁家在宫里的眼线会少?先别提那些人,今日自己这样问梁兰鸢,梁家定当会有举动,王祖业是梁家的狗,她也算是给自家兄弟提了个醒,凡事都要有个度,她还没死,一个小小的太守也敢胡作非为,这天下仍是李家的。

李凰熙心中的激动过去了之后,这时候才想起怀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正要相询,他却推开自己,阴冷着气息走近床上躺着的男子,怀恩是一个连蚂蚁也不会杀的僧人,现在却要为了自己而破戒,他以为床上这个男子侮辱了自己?

李凰熙看到这马贼头子一脸的络腮胡子,不知道年龄如何,长相看起来粗鄙得很,心中气急,不但被人用手轻薄了,还有言语的侮辱,全身如爬满了毒虫般的难受,“你会后悔的,告诉你这车队有金子的人是在骗你的……”

萧荇点点头,“郡主不适若有何需要,可遣人去向我告知。”

“真不要我管?”梁晏这回严肃道,这段时间他都要疲于应付梁博森秘密传来的命令,还没到他公开与梁家决裂的时候,所以不得不违心地给梁博森办事,哪知一脚踏进湖州城就听到王祖业的胡作非为。

进了那临时弄出来的洞口时,里面的温度就越高,李凰熙在梁晏的牵手下走进去,只见到在洞里,李茴领着一群人正挥汗如雨的提纯黄金,怀恩更是亲自将金子塑型。

“快躺着,别起来,虽说这段时日你并未真的中毒,但这身子却因此而虚弱了些,母妃这回亲自守火给你炖了滋补的汤水,这回保证将你喂得肥肥白白的。”一屁股就坐在之前梁晏坐的位置上。

惟有原本以为可以暂缓一口气的辛姨娘母女的面皮一紧,王妃这会儿太狠毒了,连互相取暖的机会都不给她们,辛姨娘想求情,“王妃,二郡主是冤枉的……”

李云熙忙上前去扶着孙抚芳坐下来,“母亲别动怒,这奴婢是大姐的,她现在死了,大家怀疑大姐杀人灭口也是情有可原……”

辛姨娘也一把按住夏香让她坐下,夏香有些受宠若心惊地看着她,歪着身子并不敢坐正,看到辛姨娘还要给她斟茶,她忙道:“辛姨娘,奴婢自己来。”

“凰熙,休得瞎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哪值得挂齿?”李盛基佯装怒道,“没得别人说本王居心叵测。”

李凰熙笑着斜睨她一眼,举起筷子给她夹了块糕点,“就你话多,赶紧吃糕点,别又说我疼安熙不疼你的话,这不是在寒碜我吗?你这张嘴,该打,尽诽谤我。”半是玩笑半是恼怒地道。

夏香忙跪下,抬头媚笑道:“奴婢知道郡主最是仁义,哪是大郡主可比的?”

“对了,我大哥呢?”李凰熙四处睃巡也没有看到李茴的身影,遂声音有些发紧地道。

“这有何难?我若连这本事也没有,梁博森早就将我杀了,个中缘由很复杂,你曾问过我为何有那古怪的火焚发作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这是梁博森控制我的手段之一,他将我当成奇货可居一方面搏取我的信任,另一方面却暗下阴手加以控制,哼,他的阴险又岂只这一两样?凰熙,我知道你也是心有丘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彼此信任合作一番?”

“你不是要学这个东西吗?”他举着那个似镯子的武器看着她,一副不怕她会跑掉的表情。

这样虽然纡回了一点,但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冷冷地一笑,倒要看看李云熙如何再藏?

孙抚芳脸上仍有余怒,但却没打算再追究,“好了,本王妃也不是怀疑你的忠心,你也知道小世子非比寻常,伺候好他你也才能跟着好……”

李凰熙看到这一幕异常的熟悉,印象中好像是自这一次后芫弟与她越来越生疏,后来母妃死后,年幼的芫弟就由辛姨娘代为照顾,她记得最后辛姨娘凭着这份养母之恩,位列众妃之首,尊为皇贵妃。

蓝耀宗没想到这个小郡主贞静的时候倒颇具威仪,那一举一动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想起端坐在皇上后面垂帘的隆禧太后,一个已是苍老的妇人,一个仍是妙龄少女,差天共地,他的想法似乎颇为可笑,思及此,不禁自嘲一笑,果然是这段时日被梁家追得紧,竟胡思乱想起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忠王的身上。

“郡主无须着恼为难,下官说错了话惹得忠王不喜,自当要当面认错才可,还烦请郡主去请王爷出来,”蓝耀宗看到李凰熙柳眉一皱,“若忠王爷有怒,下官必定一力承担,不会让忠王爷朝郡主发怒。”

李盛基与孙抚芳都愣然地看着女儿,孙抚芳甚至松开了环着她的手,目光有些陌生地看着这张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脸,这真是她的女儿?

王祖业恨恨地看着她,哼道:“郡主无须这么着急,本官难不成还赖账吗?迟些必定让人送到忠王府去……”

汤药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喉咙,沿着食道进入腹腔,最后仍有一小串药汁从嘴角流出,梁晏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大拇指就要抚上那串药汁的时候,心随意动,猛然俯身,本能地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那串药汁,苦苦的味道在嘴腔里散开,但在他而言,那滋味却比蜜糖还甜。

王夫人立即抬头看向那床上睁着晶亮双眸的少女,只见她已经坐起身,正用锦被掩住那发育得很好的身体,随即温和地笑道:“郡主无须惊惶,不过是三公子托了我来给郡主换身衣服及处理伤口,我没有恶意的。”

“凰熙,你让我惭愧至极。”怀恩道。

李凰熙也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苍天许愿,人群渐渐安静,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李茴没有再追问,而是听从妹妹的吩咐转身就抽出了车里挂着的大刀,高举起来,刀尖在夕阳下还是有几分光辉,果然立刻就吸引了人群的目光,一部分人仍在骂骂咧咧地趁乱生事,一些人却是安静下来看着李茴手中的大刀,怕他突然向他们砍来。

梁晏原本对于这些人的性命是丝毫不在乎的,但听到她的声音,很自然地应道:“好。”然后转头向阿三吩咐了。

“你放心好了,他们若有不服者你就直接杀了,没有必要让他们活在世上。”梁晏冷情地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阿三他们就跟着你吧。”这样他可以安心一些,起码可以确保她的性命。

李凰熙站在岸上插着腰看着他,红唇轻启,眉一扬道:“你现在才知道啊,迟了。”顿了顿,“好了,正经些,赶紧将湿衣抛上岸,我这就去弄干,我们还要赶路呢,你可别忘记了,今儿个已是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