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她与孙抚芳争执之时,马车被人在外用刀一砍,半边塌下来,她惟有用自己的身体把孙抚芳压在身下,挡住外头的攻击,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刀子砍下来,悄然地抬头一看,正好有士兵在后一剑捅死那名正要挥刀的马贼,方才敢喘一口气,忙扶着孙抚芳,“王妃,您没事吧?”

那一年她八岁,他也不过年方十三岁。

李盛基越听越点头,女儿说得在理,现在就送去确实操之过急。

“怎么可能?”他一挑眉,俊脸凑近她的耳畔,“凰熙,一段时日不见,你似乎长胖了不少,我甚感欣慰……”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少女的声音在响。

那侍女始终喘着气,“王爷……王妃……小世子晕过去了……”

一边跪着的却是两名满身伤痕的粗鄙汉子,灰色衣衫上有着暗褐色的血迹,头发蓬乱,眼里却有着惊喜,那两个汉子正用手指着那具尸首,“王爷,就是她,小的认得,就是这个人拿银子收买我们的,小的一时贪财才会想要搞破坏……”

夏香连呼痛都不敢,只能低眉顺眼地跪在那儿。

蓝耀宗在那一扶下闻到一股幽香味儿,还没待他闻清,李凰熙已是退到了一旁,他略感有些失落地松开手,随即看到她仍带稚气的侧脸,暗笑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女人没见过,为了一个未长开的小女孩失神说出去还让人笑话,随即将这股思绪抛之脑后。

“既然你病都好了,就该将夏香送回来给大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没得别人笑话你这个忠王府的郡主不懂道理。”李云熙见不得李凰熙善待李安熙,夹枪带棒地说了一句。

一路上都无人行走,她机灵地一闪进了个院子,左右瞧了几眼无人后,这才踏进左手边的厢房内,看到李云熙与辛姨娘二人正在用早膳,她赶紧上前福了福。

“啊?没什么。”她有些窘地道,自己怎么为他打抱不平了?真真怪事,咬了咬唇,想不通,最后归咎于一切都是梁家的错。

他似乎感受到那火浪的逼近,身体开始炎热起来,时辰未至,这只是心魔,他强力压制住,定定地看着她的俏颜不眨眼。

当时梁晏是怎样的表情她看不到,只是感觉到他的呼息一窒,声音有些发紧地道:“你瞎说什么?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李云熙?

长长的掉漆的回廊上一个衣着并不光鲜的少女有些局促不安地给一个长相俊俏得很的男子引路,期间只有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以及少女期期艾艾的声音,与那滴嗒的雨声混合在一起,听来有几分不和谐。

前世时父王被逼自尽后,十五岁的芫弟,年轻的太子被梁兰鸢斩杀在菜市口,血流了一地,而大哥李茴却因出京办差躲过了那一劫,虽然最后也免不了身死。

李盛基大笑道:“表弟来了?”

不过他这人素来也爽朗,忠王这举动正符合他这样的读书人的口味。若是忠王一听到他说要帮他回京而向他谄媚,那他必定当场拂袖而去,这样的人当上君主实非百姓之福。

凉风徐徐吹过,周晓一脸狼狈的跪在梁晏的面前,“请三公子责罚。”

这在此时不过是一件小事,李凰熙对于梁晏的秘密是好奇,但没有达到非要穷究不可的地步,但却不知道日后因为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箭矢引起了轩然大波,乃至她最后不顾与他的纠缠痛下决心要将梁晏斩草除根,绝不留祸患的地步。〖〗

雨唏啦哗啦地下个不停,今夜难以入眠的人很多,忠王府里狂喜的李盛基更是高兴的彻夜无眠,拉着孙抚芳交杯举盏,把酒言欢,大赞她为他生了个好女儿。

李茴的脸色这回青红交错,最后才发现一旦对上这个梁晏,他就容易冲动上火,轻哼一声收回手,方才注意到王祖业的夫人正带着端着新衣的侍女等候在一旁,知道自己误会了梁晏的动机,这才收起了满腹的敌意,拱手为礼朝王夫人一揖,“舍妹就拜托王夫人照顾了,她身上还有伤口需要上药。”

王祖业的脸色更为苍白,这个局面始料未及啊。

李凰熙举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梁晏的目光与之前有异,凤眸微眯,这人到底意欲何为?也冷笑道:“梁公子放心,凰熙虽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也知道一言九鼎的。”然后身子一错与他擦肩而过。

辛姨娘给女儿掖了掖被子,“为娘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那些人事后包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暗派去的,贱民就是贱民,哪经得起挑拨?那李凰熙若求不到雨,我们就让她下不了台,到时不用我们动手,朝廷也不可能放过她,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这么大的帽子,你等着瞧就好。〖〗”然后给女儿将鬓边的秀发抚到耳后,“可惜为娘的身份太低,就算将孙抚芳弄死也不可能当得上王妃,有她在,对你总有好处……”

李茴道:“你掉到这里,我能不来找你吗?只是运气忒背。〖〗”斜眼瞄了瞄梁晏,尤其还是跟着这个家伙,更放心不下,立刻挤到两人的中间,一把拉着妹妹的手,“凰熙,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周晓却是出了一脸的薄汗,相爷是嘱他要盯好三公子一言一行,但若是让三公子遇险了,他拿什么来向相爷交代?万分后悔那天没有随行到清凉寺,不然也不会让三公子坠崖,拱手道:“望三公子宽恕则个。”

“梁晏,你还是不是人?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就又要惹人憎……”

是啊,不会有生命大碍,但这种焚烧之苦他却要忍受生生世世,只要这世上有他梁晏这人的存在,这种焚烧就是附骨之疽。

梁晏本来就长得好,但这冷淡的表情似乎更添几许男子气概,李凰熙第一次将这表叔当成是一个男子来看,看到他蹲到自己的面前,以为他要先开口讲和,遂将到唇的话又咽了回去,等了一会儿,他俯身向她,她下意识地就要呵斥,这人怎么就这么死性不改?

“凰熙,我相信你。”他异常坚定的话语打断了她的话。

孙抚芳将儿子李芫交给许嬷嬷,一脸急相地带着人往祠堂而去,“这孩子被打了一身还有伤呢,偏又不吃饭,这不是找罪受吗?唉,没一个安生的……”

梁晏当做没看到她怨怒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只是她反应之快倒是让他略有些吃惊,看到她能一派从容地做出有利自己的举动,而不是如时下一些贵族少女那般一遇到逆境就大呼小叫让人生烦,眼中的赞许之意渐浓,一如以往的声调在这密林里响起,“没想到小表侄女倒是想得周全,难得啊,李家皇室的郡主,竟也懂得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

李凰熙眼睛都不敢大张,只有下意识地抱紧这该死的男人,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这才渐渐不再害怕,若不是打小受的教育良好,兴许骂娘的话的她也能说得出口。

白胡子住持师父看着她衣袂飘飘而去,脸上浮现可惜之意,嘀咕了一句,“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却斟不破红尘,可惜了,可惜了……”

梁晏转回头看着她,双眼紧紧地锁定在对面那张小脸上,伸手抚了抚其实并不痛的脸庞,“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怀恩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大掌抓着李凰熙的手腕往前走,“那儿有茶,施主自便。”

继而想到三天后的雨,自己夸下的海口还言犹在耳,会不会也因自己的重生而产生了变故?雨还会不会如期而下?

“姨娘说得对,没有她李凰熙,嫡母就会只疼我一个,如若父王得回建京,李凰熙的一切就合该是我的。”李云熙再看一眼那屋里的天伦之乐,嫉妒之意渐深,想到建京的繁华,若她能有个嫡出的名头,那该多好,必能嫁得如意郎君。

孙抚芳握紧她的手,感觉到那双小手一阵冰凉,怜意渐生,遂安抚道:“云熙莫怕,这里还有母亲为你做主。”

李凰熙不禁要抚额,母亲难道就看不出这对母女想要将矛盾转移,怎么就那么傻将这件事揽上身?由着父王将李云熙处死不就好了,那样必定天下太平。

孙抚芳的美目溜过那几个面容妍丽的女子及她们所生的女儿,丈夫的这些个小妾历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使内心不喜,但也沉着脸色轻道:“都起来吧,都夜了,也别在这儿忤着,回屋……”

“前些日子大哥又没有与我到寺里去,哪有机会听到他说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闷葫芦,除了念经还会什么?正好,这次我就拉他到太守府前去念经做做样子,正好省了还去找什么高僧的念头,他不就是从小被高僧惊为佛祖的弟子转世才被会被家族送到寺里去的吗?”李凰熙一听到大哥置疑,心头一紧,看来明天一定要去找怀恩对口供。

梁晏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驶出了太守府,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阴着脸转身,看到王祖业缩着脑袋在他身后,在他诞着笑脸上前要讨好他时,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甩了这个胖猪几个耳括子,在他的哀叫倒地时,抬脚就是一踢。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这件事你以为这样就摆平了吗?今儿个我也把话放到这里,我知道蓝御史的行踪,这就去向他反映你的事迹,你若不怕的就尽管试试?大哥,我们走,到蓝大人下塌的住处,我就不信你就是这湖州的土皇帝。〖〗”李凰熙以退为进地冷哼一声。

话还没说完,一群妇女已是哭了出来,似在附和着她的话。

“滚——”王祖业一把甩开早已厌倦的妻子,回头欲逞凶之际,又有人奔进来。

李茴忙扶着她,咬牙道:“凰熙,大哥硬闯进去,看他能把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小郡王,他一个太守还能嚣张到哪儿去?”一把就要将妹妹放下,抬脚出去。

“父王,女儿还没有说完。”李凰熙突然笑得神密地走近父亲,忽而抬头看着他神密道:“父王,您猜猜女儿如何得知您盘算的这些个事情?”

李凰熙一直定定地看着父亲脸上的变幻,从懊恼悔恨到最后的坚定不悔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但这已让她看出很多东西来,最起码,上一世李云熙没有骗她,父王真的拿母妃去换取荣华富贵。

也是这一年,她不顾大哥的劝阻,贪玩爬树却下不来,大哥在底下说要接着她,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摔到他身上,头却磕到地上昏迷了数日,而大哥却被父亲处罚跪在院子里,直到她清醒方才能起身。

难道——

小尼姑看到她越过她翩然往廊下而去时,小声嘀咕了一句,“都已亡国了,还摆什么公主的架子?我呸。”

被她几句取竹笑,宋青翠更为恼恨她,速度加快,但章法略有些凌乱,这个女的丝毫内力也没有,却能在她的手中逃过,她不禁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其实李凰熙当日得了梁晏传授了三招,分明是偷桃望月,海底捞针,隔山取物,观其名字就是用来保命的,而且招数也是往阴损的路子发展,还有一种巧妙快速移动的身形步法风之影,这些都是适用于没有内力之人修习的。

当时以梁晏为练习对象的时候,李凰熙时常臊得满脸通红,梁晏的情形也不比她好多少,但渐渐掌握之后,她却能运用自如,举一反三,有几次差点真废了梁晏的命根子,让他大呼教会了徒弟死了师父,方才算出师,梁晏曾告诫她,若对上练家子千万不能硬碰,一定要智取,不然吃亏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