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怪的一点,是往常那些凌晨三四点就开始打鸣的公鸡似乎也偷懒了,直到天色大亮才拖着懒洋洋的声音随便叫几声了事,有两天甚至人起床了那些鸡都还没开始“工作”。

我爹先是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床上的儿媳和孙女,也不回答我妈的话,重新坐回我哥铺好的另外那张床上,侧着耳朵像是在听什么。

但我的话还是给了父亲一点启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去请白苗寨老寨主来给我拔五害的那天,老寨主被张二爷施的阴气缠身,后来被我一泡童子尿给全部破了。我爹的意思是,让我撒一泡尿给他带上,如果真见了张家的厉鬼,就用那尿浇他们。

“可不是!就你们进屋前不久!”我妈没注意到我们父子俩表情的变化,回了一句后接着说:“小斌站在大门口凶他,要不然的话,看他的样子是想进家来看看我们家生了个什么呢!你说他也真奇怪,这几年见了我们家人都把脸歪朝一边,怎么今天反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四叔公也为之动容,想了一想后劝道:“放心吧!今天无论是死是活,我们都要把你的家人给捞出来!”

早些年村里人少,只有几户人家的时候,先辈们找不到水泥,便在村子中央最低处的一块平地上挖了个泥水窖用来贮水,我们都管那口水窖叫做地塘,意为地里的池塘。

我抬头一看,见嘲笑我们的是小死鬼张礼光的妈、老恶鬼张二爷的儿媳——张大妈!说起这张家,自从六年前一老一少两厉鬼来我家闹过、张大妈又用半包饼干给我下了五害后,跟我家就不相往来了,连我哥嫂结婚的大喜日子,他们都没来做客。

当时也有人怀疑是我哥耍流氓,连边防派出所的人也下乡来调查此事,还好冉家的人通情达理,对我哥不但没有半分抱怨,还统一口径说我哥和冉娅乃是青梅竹马,相互间早就已经暗许终身了!连冉娅自己也是那样说的。

见我爹不沉默不语,那声音又是两声冷笑,笑声越来越远却越来越响,引得村里一片狗吠,随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连平日夜里的虫叫声都停止了。

而我哥还是那幅语气回道:“那你就试试!”

表叔叹了一气,先随手扯了根木柴来,把那些呕吐物扒开看了看,见那些虫子已经不见踪影,这才解释道:“这人放在娃儿身上的是水害,土能克水,所以这些虫子才没乱动。”

不过他们过来以后,我哥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躺在床上长声呻吟,还吐了一大堆。据我妈说,我爹刚走,我哥打了一个冷颤后就变得正常,大声叫唤撑得难受,还有就是叫着身上的那些伤口疼痛。

屋里确实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我妈在黑暗中,分明看见有一张绿油油的脸在不远处。那脸的样貌是张礼光,可是眼眶和嘴都是空洞洞的见不到底,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呵呵,我怎么还敢来降罪?你这小儿子本来在肚子里就该夭折的,我来插上一手说起来也是应该,谁知你却用鲁班医家的封口药来喂我,让我从此不能享用这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供奉,你说我还敢不敢惹你家?”

胡夫人也听到了我的咳声,这下她可是真不好意思了,又过来查看了我一会,便一脸歉意地对我爹说道:“阿老表,你也不用急!我去劝劝我家老胡,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有办法相救……”

在我哥连续读了两次二年级都是抱着几个“鸭蛋”回家后,我父母也放弃了,只暗中祈祷戚先生说不损他福祉的话成真。

于是,一批隐居的异人响应号召,纷纷来到了前线,投身到这场国防战争。他们中有道士、巫师、法师……

我爸也反应过来了,忙上前将我接过来,把脐带给剪了。山洞里也没个热水什么的,只用一些被雨水淋湿的破布随便将我擦了擦,再用带在身边的一床小被褥将我包裹起来。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只为了探查一件事情:这里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续命天师?而且,我们是这家知名连锁酒店的总经理请来的。

怀着紧张的心情打开房门,我只略微扫了对方一眼,便低着头赶紧往房里闪。说来有些丢人,这是我第一次要那种服务,总有些做贼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就仿佛在街上看过那电影里的一般,有声有色却又是那么的虚幻!一切都好像与我无关,我只是在看着一群人的故事,包括我自己的身体。

张大妈把众人引到了他家堂屋,那里面除了强烈的白炽灯光外,神堂上还点着两支猩红的蜡烛。

张大爹、张小叔他们一家子都候在里面的一张床前,床上躺着的人是“萝卜花”张二爷,而张礼光则盘腿坐在床上,正在帮他爷爷轻轻敲打着手臂……

我知道他们都是鬼怪,但我想飘回自己的身体时,发现自己浮在空中真的动弹不得。

“大家都来了!”张大爹起身和村民们打了个招呼后,接着说道:“老头子这次能好起来重返人间,可都是托了你们的福呀!现在,就请大家依次过来吧,他会好好延续你们生命的!”

我哥站在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背上的“我”听到张大爹的话后,便好奇地将目光移向众人。

引得众人过来的汤加波最先走到张二爷的床前,他进屋来后脸上的那些血迹便已不在,看起来就跟白天见他走的时候一个样。

“二祖爹,你可要说话算话,吸了我的魂魄后就别去为难我老婆和三个娃儿哟!出去避难是我的主意,跟他们都没有……”

汤加波过去后,一句话没说完,便见床上的张二爷大嘴一张,竟活活地把他给吸了进去……

我在空中看得清楚,也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叫却叫不出声!虽然我不止一次见过这张家的恶鬼,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张二爷如此真实又如此恐怖的一面!

他的嘴张成个椭圆形,足有我家盛汤的那个大土碗那么大,嘴里不见牙齿,空洞洞的像是一个无底洞。

而汤加波则好像变成了一根粗粗的面条,整个身体扭成了一条粗绳后瞬间便钻入了张二爷的大嘴里。

“好了,现在是下一个!”张大爹见汤加波被张二爷吸完后,随口吩咐了一声。

村里的杨俊站了起来,跟着走到张二爷床边。此时他的表情自然,刚才张二爷吸掉汤加波的一幕看在眼时,好像并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我回头看挤坐在堂屋的村民,见其他人也是一样,显然并没有对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有任何感觉。只有我哥被吓了抖得更厉害,也正因如此,张大妈和她儿媳站在旁边恶狠狠地瞪着他,看样子想上前害他却又不敢的样子。

张二爷又把他的嘴张开,对着杨俊吸了起来,这次杨俊没有像汤加波一样变成“大面条”,身子还好好地站在那,但身上却有一道跟他一样的影子被吸进了张二爷的嘴里。

身上影子被吸得一半的时候,杨俊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脸上也忽然变得很害怕,抬手指着张二爷,嘴里叫道:“你……你不是……”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影子已全部入了张二爷的口,而他也就那样抬着手、圆睁着眼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我见我哥抖得更厉害了,这怪不得他,虽然我现在智力已经超他好多了,但飘在空中看这诡异的一幕时,同样被吓得不知所措。而在我哥背上的“我”却不一样,他脸上没半分惧色,却也不像其他村民那样漠然,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

杨俊倒下后,接着上前的是村民李跃才,他过去后跟杨俊一样,也是被张二爷吸走身上的影子。吸得一半的时候同样突然神色惊恐,但他没抬手,而是“啊”一声叫后猛地转了个身,看样子是想要逃走,但身子只转得一半,身上影子便被吸光,整个人跟着重重地倒在杨俊身边。

看张二爷吸完李跃才,我的心猛地就颤抖起来,因为我看见我爹跟着站起身了,正在向张二爷的床边走过去,床上那张礼光还对着他在招手呢!

我急,但我没任何办法!倒是我哥开始行动了,转过头便对着背上那个“我”叫道:“十五,快用你的狗牙齿咬张家这些恶鬼,他们要害爹了!”

那个“我”冲我哥笑了一笑,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哥见我爹已经快到床边了,心头一急,一把将背上的“我”放下来站着,然后猛地抓住“我”胸前的那四颗狗牙,用力猛地拽了下来。

一旁的张家大儿媳见状对着我哥就是一扑,看样子是想把他控制住,谁知我哥的反应不慢,手里抓着狗牙对她就是一戳,嘴里还骂了句:“死恶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