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秋叶落在水面荡起微弱的涟漪,比之石子投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更能叫人心笙动摇。

这哪里还是土匪?都快赶上叛军了!

阿殷也以眼神回敬,旋即便是疑惑。

这讨厌的药铺掌柜,没事把药名写在盒子外头做什么!刚才惦记着饭食没留意这个,只随手递给了如意,早知道就要个袋子装起来了!

定王抬眉看她一眼,“本王在处理公文。”

“可奴婢瞧着心疼,”如意撅着嘴,“姑娘这身子我最知道,细皮嫩肉的叫人羡慕,可再这么折腾下去,还不知会怎样呢。”

父女俩这头正忙着,外头马蹄得得,却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家仆。

定王等人藏在暗影里,瞧见那土匪们各自打了包裹,倒像是搬家的阵势。冯远道皱眉,手下一使劲,冷声道:“这是做什么?”

高元骁有些尴尬,应道:“末将遵命。”

“父亲是说郡主的安排么?”阿殷自顾自的笑了笑,“琼枝很不安分,这回去西洲的时候我就故意给她放了口风,结果呢,样样适合的甘露没能前来,倒是她跟着来了。说是要伺候我,哼,谁知道她存了什么心。”

*

那受惊的马离女童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受惊的马再跑一步便能踩到她身上去。

今儿临阳郡主回来得很早,太阳还没落山,便沉着张脸回了明玉堂。上下丫鬟们都看得出郡主心情不好,于是提心吊胆,侍奉得愈发用心。

那里正中坐着的就是当今的永初皇帝,旁边是雍容的孟皇后及得宠的几位妃嫔,下首坐着的是几位亲王和长公主、公主等人。

到那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便见父亲陶靖两肩风尘,大步踏来。

今日是正月十八,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父亲陶靖从西洲回来的日子。想到久未谋面的父亲,阿殷便觉眼角发热,这一番心绪涌动,自然没法踏实睡觉了,于是睁着眼睛躺到天明,待天际鱼肚白的时候,便爬起身来,一个人到院子里练刀。

“姑娘!”琼枝依旧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外头兵荒马乱,打得正紧。郡主和代王他们肯定会赢,到时候姑娘嫁给高二爷做相府的少夫人,也还是一样的荣华富贵。你,你别再逼迫奴婢了。”

自从她成了定王的侍卫后,阿殷便跟这位都督府司马频繁照面,尤其跟着定王为剿匪的事情奔忙时,往来递话送个物件,避也是避不开的。她固然依旧不喜欢高元骁,却也渐渐看开,不再计较他前世所做的事情。

然而那也只是不计较而已,阿殷只以同僚身份待他,依旧不想跟他牵扯过多。

高元骁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今日在狼胥山下汇合时,高元骁便在打量她的脸色,阿殷当时正是伤势最重的时候,被疼痛磨损得只剩下半副精神,全都拿来放在定王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他。此后她一直跟在定王身边,高元骁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定王跟前造次,为狼胥山善后的事忙碌了整日,到此时下值,材记挂着阿殷的伤势赶来了。

阿殷招呼了一声“高司马”,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高元骁竟然又是来送药的——

“今日狼胥山的情形,我已听人说了。那女匪身手极好,生死之际出拳极重,恐怕会伤及脏腑。这药是内服的,对你有好处。”他瞧着阿殷不肯近前,便伸过去要给如意。

阿殷只拱手道:“多谢高司马,只是家父已经请郎中……”

她的话没说完,陶靖却已经迎了过来,有阿殷的冷淡拒绝做对比,他那一声招呼简直算是热情了——“高司马怎么有空过来,请里面坐。”越过女儿走至高元骁身边,他接了那药递给如意,便请高元骁入内。

他是郡马爷,又是前辈,两个人官职品级相当,高元骁自然敬着他,拱手道:“陶将军。听说陶侍卫负伤便有些担心,贸然造访,还望将军勿怪。”

“这是哪里话。”陶靖陪着他入屋,却也没忽略阿殷脸上的冷淡不悦,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朝阿殷道:“刚才忘了一册兵书在园里,去寻回来,别叫晚上露水打湿。”

阿殷求之不得,当即应命而去。

高元骁原本是为了探视阿殷而来,下意识的就想叫住,陶靖已然伸手相让,“请!”

“请。”高元骁不得不收回眼神应付陶靖。

两个人对坐说起今日剿匪的事和阿殷的伤情,陶靖如常应对,又说自己昨夜宿醉未能亲往,实为憾事云云,高元骁自然也是一番客气。两个人从前没什么交情,只是从京城到西洲的这一路轮换宿卫有所来往,陶靖又拿捏着分寸,气氛便也不咸不淡。

高元骁坐了一阵,总不见阿殷,晓得她又是有意躲避,心里就有些灰溜溜的——

若他的推测没错,阿殷同他一样,那她必然是记着从前的事情,才会对他不悦。原打算趁着跟陶靖日渐相熟,早点定下婚事,如今看来,少不得暂时忍耐忍耐,寻到时机拿下阿殷芳心,才好提亲。若她还不肯,届时再拿媒妁之言压过去,先礼后兵,也不算过分吧?

高元骁长了教训,也自知理亏,强自按捺了满腔心思,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又说阿殷近日受伤颇重,都督府中几位同僚都很担心,要她务必安心养伤,等恢复了再去都督府不迟。

陶靖自然应承。

送走了高元骁,陶靖踱步到后面的果园里去,就见阿殷选了个粗壮的树干仰躺在上面,头枕在手臂上,半屈着右腿,仰望夜幕。

此时星子还未升起来,天色却渐渐昏暗,入夜的凉风里就连巷中孩童的喧闹都远了。

他走到树下,盘膝坐在地上,“跟高元骁有过节?”

阿殷一直没听见脚步声,此时倒是被惊了一下,转头瞧见父亲端坐在树底下,才放心,旋即道:“没有过节。”

“那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