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衣似乎隐隐间明白他话中深意,却又说不分明。月清流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更多时候,她觉得他人虽在眼前,心却似隐在天边,隔了千山万水看去,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云雾缠绕一般。

铁链铮铮作响,被紧拉成一道笔挺直线,头顶月清流一声闷哼,身体瞬间绷紧,复又放松。一滴滴温热,落在萧紫衣脸上,遮住眼睫,腥红一片。

才一移动,肩头的伤口不期然又痛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勒了勒包扎的带子,有丝鲜血顺着流淌到掌心,粗糙的布质如沙刮过,痛彻心扉。萧紫衣微皱眉心,但手上却没停了用力,痛到极致,就失去了知觉,不消片刻,麻木的手臂就已感受不到了疼。

她平素在墨身边,便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为的是怕中秋夜之事重演。这瓶里所装,是她从禁宫中带出的最好丹药,有止血调戏之用。她本还计划是否该到了幽国,拿这些药去换些银子,现下也只好自己先用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痛心地皱了皱眉。

但战成风之言,倒也提醒了她。这群人的领,看来就是萧逸山,只要引开武功最高强的他,其他人解决起来,便会容易很多。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眉宇间浮动些许坚决。

他另一边,一面容坚毅男子一脸肃然,身姿挺拔,步履沉稳。置于腰间的手,仿佛随时可拔刀制敌。

“那二弟的死,我们就这么算了?”

“我孑然一身,有何可怕?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方向。”

铠甲锃亮,刀锋染血,火光漫天。

“太子还活着。”似是窥知了他的迟疑,祁桓轻轻安抚。

他声音低缓,仿佛轻吟浅唱,飘散在夜风中,竟是撩起一抹悲凉。这般的气氛,让萧紫衣直觉想要回避。

“像是被人破了。”

若眼下身处危险的是他,她也能如此便好了。

“启禀父皇,儿臣听说二弟身边贴身女官武艺精湛,和二弟默契无双,我看她便是最好的人选。”百里堂插话进来,成功将众人目光引向了萧紫衣。

萧紫衣与百里墨并肩而立,她的拂过他脸颊,他衣袋划过她衣襟。良久,她轻叹一声,“你不该得罪他。”

“紫衣,你的功夫又见长进了。”

那年漫天飞雪,她和娘亲来到萧府,从此踏入炎凉的深宅。

萧紫衣走上前,打开柜子果然见一乌金红漆木盒,取出返回床边,交给萧严。萧严开盒,自里面取出一叠银票,交到紫衣手上。

萧紫衣的不卑不亢,更让萧微雨不甘,她用力扬手,药碗便打翻,落在了地上,飞溅出的滚烫药汁洒在萧紫衣手上,顿时将她白皙肌肤,灼烫出一片红肿。

萧紫衣略作沉吟,将萧非放在地上,冷静地直视他,“小非,听着姐姐要你去做一件事,沿着身后那条路一直跑,到后街最高最大的衙门前,把这个给他们,告诉他们二皇子在河边遇刺,要他们素来护驾。”说完,将一个玉扣塞到萧非手中,那是方才百里墨抱着她时,自他腰带上掉落的。

祁桓用了“我们”,萧紫衣向他身后看去,百里墨依旧一身黑衣,桀骜的眼神衬着灯火,仿佛燃烧的烈焰,明亮得不容忽视。他也看着萧紫衣,神情隐在明暗交错的光芒中,辨不清悲喜。

望着萧非无邪的睡颜良久,萧紫衣才起身走出房,返身轻关上门。

萧紫衣漠然看着身旁老妈子扬起手,等待那几近麻木的疼。忽然一道清亮声音,穿过炙热空气飘了进来。

正是这份无私真挚的母爱,将袁紫衣感动了。所以,她要实现她的夙愿,她知道,娘亲的时间已经不多。属于她的那抹生命流光,正在一点一滴,无声流逝。

“你对这山洞,倒很是熟悉。”萧紫衣看着月清流,不禁莞尔。

“这里是月族私密禁地,我自小便在此玩大。”月清流眉眼轻扬,“你可会水?我们要泅水出去。”

“虽说不上擅长,但也淹不死。”

“那好,准备好就走。”

两人对望一眼,月清流率先一矮身,钻入石缝中。衣袂的细碎声响,伴着入水声随即传来。萧紫衣屏息凝神,也跟着栖身进去。转身前,她回望了眼仍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女子,她也瞪着她,眼底一片冰冷的恨意,仿佛自己夺去她极重要之物。

萧紫衣摇头一笑,有些感情,并非占有,而是九死不悔的付出。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这道理。

一入石缝,便整个身体浸入到寒潭水波之中,流光满眼,包裹住周身,却是幽暗得辨不清方向。

忽然,手被握进一只大手中。月清流牵着萧紫衣,身形用力向上游去。他飘散在水中的长,拂过萧紫衣面颊,羽毛一般。衬着粼粼波光,如暗夜中一盏明灯闪耀。

萧紫衣屏息,感到这水潭深得像是没有边际,游了许久,皆不见尽头,胸中一口气缓缓散尽,窒息感自腹部升起,直憋得脸面通红,缺氧使得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要坚持不住时,身前的月清流忽回过身来,游到她面前,长臂一伸,将两人间距离缩短得不足半寸。萧紫衣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月清流一张俊颜倏尔放大,然后,冰冷而柔软的唇,分开水流,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

清辉漾漾,水光潋滟,氤氲起一片浮光掠影。

轻柔的气息送入萧紫衣口中,温存而细腻,仿佛能令冬雪融化,让沙漠变绿。缕缕缠绵,丝丝入壳。

萧紫衣冷冷看着那几乎与日月同辉的脸,湛蓝的眼眸中,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心绪。她也忘了推开他,直到那股窒闷感消散了许多,她才反应过来,月清流是在用这方法,给自己渡气。

一抹清冷的气息,夹带着些许香甜,在呼吸间深深浅浅地出入。气虽喘得顺了,她却觉得有另一种窒息,紧紧缚住身体。

“哗”的一声,相拥的两人破水而出,头顶艳阳光华漫天,细密地投在紧贴得毫无缝隙的身影上。女子面容姣好,脸颊红晕泛波;男子面容如玉,眼底深色凝聚。

萧紫衣惊醒,蓦地推开月清流,唇齿分离,那难言的暧昧也瞬间褪去,只剩点点余温。

齐腰的水中,两人相对而立。

月清流身上素白的袍子领口斜斜敞开,露出里面线条优美的大片肌肤,张扬着诱人犯罪。本还有些淡薄的唇色,盈动出一点殷红,如浴火海棠,妖冶而妩媚。眼中的那抹蓝,似乎成色更深了些,涌动着些未来得及收敛起的微莫名情愫。

而萧紫衣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经过潭水的洗礼,她破败不堪的紫衣,早就紧贴在身上,将她少女青涩而又饱满的身姿一览无余,勾勒出说不出的风情。方才那一长吻,虽说是为了渡气,也让她气息紊乱,娇喘连连。

“怎样,对在下的表现,姑娘可还满意?”月清流勾了勾唇角,充满戏谑的声音轻轻响起。

萧紫衣回过神,赶苍蝇似的摆摆手,“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如此说来,还需要多练习。”

月清流说着动了动,作势就要再上前,萧紫衣赶忙警觉地后退一步瞪着他,“别过来。”

月清流轻笑出声,笑声中流淌出掩不去的愉悦,翩然一旋身,却是转了方向,抬步率先往岸边走去,“我们已经离了山洞,正在乌头山脚下,前方不足百里,便可到达崇州城,若动作快些,应该可赶得及在天黑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