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素珊忍俊不禁。

“娘娘……”才一开口就遭到素珊一瞪,伍小六立马改口,“小姐,您和亓官公子还有素珊馨儿两位姑娘游城去吧,小的在这候着。”既然改了对主子的称呼,那他的自称也自然要改。

“喜?喜从何来?”他冷笑。

“习习!”祁詺承欲笑难笑,口吻颇为无奈。

馨儿把绷子连带贵妃榻上的针线篮全都撤下,祁詺承由始至终都只注视着靖辞雪那张淡然若素的脸,抬手遣退一众宫人。

窗外忽然没了声响,靖辞雪又唤了声,“亓官哥哥?”

“慢着!”洛缪莹喝声制止,又泫然欲泣地对祁詺承说道,“皇上,羽妃她意图谋害公主,怎可让她一走了之?”说着又满含怨念地看向靖辞雪,“皇后娘娘,臣妾以前确实多有得罪,可是公主是无辜的。臣妾知道,皇后素来只与羽妃亲厚,可也不能姑息意图谋害皇室血脉之人啊!”

闻言,一直处于无所谓状态的羽妃终于认真地看了说话者一眼,再看向皇后方向,焦急神色一闪而过。那妃嫔抿唇一笑,忽见众姐妹眼神异样地看着她,她面色一白,朝靖辞雪忐忑道,“臣妾失言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馨儿退回桌旁,俯身描花样子。失忆后的皇后,和以前的皇后一样教人难以看清。她虽近身伺候皇后多时,却对很多事仍不知情。她似乎,一直都被关在一扇门外,看得清她们,却听不到她们说的话。

“羽妃妹妹虽进宫尚晚,却一直深得皇上信任。可惜妹妹为人高洁,鲜少与我们来往。不然,我等姐妹也能讨教讨教,沾些喜气。”

对她的不领情,祁詺承不以为意,看到她手里端着铜盆:“皇后还没睡?”

见妹妹望着自己,他柔柔一笑,拿过妹妹手里的两册书:“谁也不知道,这铁证就落在我洛缪璠手里。单凭这一册书,足以叫墨羽一族颜面扫地,民心尽失。而我斓瓴出兵攻打墨羽,更加师出有名!”

靖辞雪抬眼,脸上终于显露了尴尬:“平日里一直是素珊和馨儿给臣妾穿衣……”

川王醉醺醺的,眯着眼打量了他好一会,才道:“他啊,别管他。咱喝咱们的!来……喝酒!”

“老奴遵命。”他拱手请退,靖辞雪点头应允。

洛缪莹走后,亓官懿委婉询问靖辞雪为何答应去洛府贺喜?靖辞雪只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道:“宫中乏闷,雪儿想出宫去透透气。”

“你怎么会如此歹毒?”五指收拢,洛缪莹顿时无法呼吸,悲切的眼神望着他,祈求他饶命。

又站了一会,她们去了宫门前广场上的一座角楼。

亓官懿接过药碗,祁詺承起身给他腾位置,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靖辞雪安静喝药。

废后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奏折已经堆积如山,素来勤政的他头一次选择熟视无睹。大臣们并不知晓靖辞雪是他十年深爱的女子,也不知靖辞雪为他背叛相府,纵使知道,怕只会更加坚定他们力求废后的决心。在他们看来,靖辞雪能背叛生养她的相府,如此不忠不孝之人难保不会背叛斓瓴国。

阿承阿承,承一切苦难,渡一生苦厄。

此言一出,宫女们如梦初醒,连连道是。

“你醒了。”冰冷漠然的声音却十分熟悉,手上的温度突然间撤离。

“怎么会这样?”看到吐血昏迷的皇后和泪流不止的素珊,亓官懿惊住了。

洛缪莹娇笑着回抱他,道:“皇上处理完国事了么?”

“这是你自个找死!”丽嫔看向飞身过来救驾的洛缪璠,抬起右掌,正欲一掌击毙洛缪璠时,猛然间,被桃木剑一剑贯穿她的身体。

小公主不能喝臣妾的血。她没表明原因,只是无比坚定地比划着这句话。

耳边刀剑声渐稀,寨主望向那燃烧着的篝火,眼神越来越空,蜿蜒在他脸上的丑陋的疤痕在火光映衬下好像越来越淡。

“血祭!寨主,您觉得如何?”温和的声音堪比山风,孟岩昔施施然走来,经过靖辞雪身旁轻睨了她一眼,径直往寨主走去。他旁若无人地在寨主身边坐下,倒酒,抿酒,再捏着酒碗递到寨主唇边,笑得妖冶无方。

“娘娘再次让小人见识到了您卓越的攻心手段,果然是厉害!”他声音素来温和,从无例外,“只可惜这山是伏魔寨的地盘,即便是宫中的三千羽林军,若无人指引也只能困死山中。皇后娘娘,这一次你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了天地自然的力量。”

“你来做什么?”祁詺承冷声问她。

心念一动,猛然换作第十二阙乐曲,绿光大盛,数万道绿色光华字孔眼里绕出,似有千军万马横踏之势,若换做战场杀敌,此阙乐曲一出早已是尸横遍野。而此时,她施法控制笛音只与阴灵的怨气对抗,才稍稍压制住丽嫔四散开去的怨气。

看守的两人正睡得熟,冷不防吓得一下子跌下凳子。

“这自然是不确定。”孟岩昔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骂他。

经历了那么多事,素珊早已看淡生死离别,可一想到三日来六子的陪伴,还有六子憨傻的模样,她心里止不住一阵抽搐。

话锋一转,又变得狠戾:“既然天道不公,我便不信天!我不要轮回!我只要他洛家兄妹的性命!”

那声“哎哟”分明是六子的声音。

“嗯。”素珊语气严肃,连带着小太监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姐,他也来了,是么?”

素珊挑眉,他继续说:“姑娘是第一个能呛得洛贵妃说不出话来的人。”说着,还偷偷向素珊比了比大拇指。

祁詺承揉了揉鼻梁,莫名觉得心累。挥手让随从太监们退下,只留下曹公公一人与他在漫无目的地逛着。

丽嫔是家中大姐,奉皇命入宫。她底下尚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妹妹乖巧听话,只是这个弟弟自幼娇宠,性情乖张了些。

高台上,帝后呈祥,公主如安。祁詺承眼风掠向身边女子,她怀中的月伊公主尚还挂着一脸泪珠,此时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靖辞雪的下颚,小手掌一只按在她胸口,一只不停地绕着一缕青丝,绕啊绕,似乎绕得很有趣味。

闻言,祁詺承愣了愣,望向头顶密不透风的树叶,缓缓道:“其实我也很怀疑。”

祁詺承忽然冷笑起来,那声音发自胸腔,又仿佛来自天空两朵乌云撞击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