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张丽娜一下大哭大吵了起来:“好你个王文达,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一个小科长吗?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还牛逼啥?现在又想撵我走,走就走,谁怕谁?你以为离了你别人就活不成了?”边哭着,边跑进里屋收拾东西

张丽娜柳眉一竖:“你就是找到王天寿他也不承认拿了你的钱,你钱交给谁了就向谁去要,反正我们不能白白地栽进去,没有办成事儿就得退回那5万元钱。”

钟晶晶说:“不跟你争了,你先休息一会,喝点茶,菜马上就好了。”说完就进了厨房

人生总是充满了无数个偶然,说不准某一次偶然的邂逅,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就会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或者他人的命运。有时候,关键人物的一句话,顶过你努力半辈子。钟晶晶认识他是如此,他认识省上的那位大人物也是如此。苏一玮想起这些,不由得生出无限感慨

“呵呵,那地方人多嘴杂,你不怕影响你大市长的声誉?还是来我家吧,我给你做几道家常小菜,让你体验一下平民生活的滋味。我的住址:华都小区28栋302室。”苏一玮心里一热,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好女人,只有好女人才替男人这么着想。他马上写道:“好的,就到你家!”

直到快下班时,他才听到了王天寿暴病死亡的消息。这个消息比当年他爹死了还要让他难受,那种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憋得他差点就在办公室号啕大哭起来,他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人生节骨眼上死了呢?

接下的日子,王文达总是不断地从杨明山那里得到一些消息。每次听到新的消息,他都要和老婆张丽娜激动一番,激动完了,又盼望着新的消息

王文达在文化系统已经整整干了18年,光在科级岗位上就干了8年。要是不与他人比较倒也罢了,该咋过就咋过,要是一比较,就觉得惭愧得不得了。与他同时起步的好多人都当了副处、处级领导,唯独他还是一个小科长。尤其是他的妻子,成天唠叨个没完,说得他耳朵上都长老茧了。他的妻子张丽娜是唱歌的,她用唱歌的嗓子唠叨起来肯定要比不会唱歌的人更具杀伤力,王文达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张丽娜年轻时也是剧团的一张王牌,人漂亮,歌又唱得好,加上剧团是吃财政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没想人到中年,市歌舞团被推向市场后,一步一步濒临绝境,工资拿不全,奖金一分没有,有本事的都托关系走后门调走了,没有关系的只能在剧团里待着。张丽娜为此常埋怨王文达,说他要是努力一把,当上个局级领导,也可以给她调一个好一点的单位,不至于让她半死不活地吊在这棵枯树上受这窝囊气。王文达何尝不想进步?何尝不想当个局领导?他当然想,做梦都想。但是,这种事儿,光想不行,天上没有白掉的乌纱帽。你要不请不送,光凭政治热情和积极的工作态度是远远不够的。王文达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是送,背着猪头还得找到庙门,找不到庙门你上哪里去送?再说了,他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一家三口人,就那点死工资,老婆还拿不全,上有老下有小,一年下来所剩无几,哪有钱去送?

春日的阳光挥洒在马路上,让人感觉到一片温暖。坐在车上的苏一玮心里更是惬意无比,顿感身心愉悦,精神饱满。他又一次想起了关天宇对他说的话“政府这边嘛,你就暂时全权负责”回味再三,觉得十分熨贴。不知这是省委郝书记的意思,还是关天宇的意思?如果是省委郝书记的意思,那就意味着将来的市长非他莫属了。如果仅仅是关天宇的意思,只能说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还是很曲折的。因为他知道,暂时负责不能代表长久,更不能说明将来的市长就是你的,这只是特殊时段内的特定安排,如果上面再安排一个代市长过来,他只能靠边了。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能够先行一步,争取当上代市长

坐在门边准备做记录的纪要秘书小刘一看气氛不对,立即起身准备出去打电话。没料门刚开,市委秘书长张学文慌慌张张推门进来说:“关书记,卫书记,刚刚接到王市长家人的电话,王市长昨晚突脑溢血死在家里了。”

地动。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脯上,他看不清她是怎样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身子

那条路上车辆极少,而且极为荒凉,一出西川,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苍茫戈壁,让人顿感天地宽阔,心胸开朗。苏一玮常常开车穿过这片大戈壁,然后来到沙漠中的烽火台,一个人静躺在沙子上仰望一会蓝天,或者站在烽火台上待上半天,便觉得绾在心里的结一一化解开来,心也随了天地宽广深远了

苏一玮当副市长已经8年了,前5年是主管文教的副市长,后3年是常务副市长。这后3年,是他与王天寿搭班子的3年,也是他内心比较郁闷的3年。在常人看来,一个管辖着三县一区一百多万人的地级市的副市长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一呼百应,风光无限。可是,他也有他的难言之苦。在一个班子内,最令人头痛的事就是一二把手不和,你说东,他说西。苏一玮是当地干部,是一步一步从基层上到了今天的位置,工作比较求真务实。王天寿却是省里下来的干部,虽有开拓精神,却也有追求表面文章之嫌,骨子里还有一股高人一等的自豪感,生性刚愎自用,霸道自负。与这样性格的人搭班子,要么就是屈从,他说啥你听啥,要么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苏一玮与王天寿正是属于前一种类型。他与王天寿在好多方面思路相悖,工作有分歧,有时候,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屈从。像他这样一个过去当过县长、县委书记,有过一把手经历的人,屈从一个他认为不怎么样的人实在很难,如果不屈从就更难,他有可能在这个位子上待不下去。

刘光德的车果然不到10分钟就开到了她的旁边。刘光德主动为她打开车门,说了一声请,张丽娜就上了他的车

“想到什么地方去?”刘光德热情地问

“随便,你带我去哪里,我就上哪里。”张丽娜只有在刘光德面前,似乎又恢复了她年轻时的高傲

“那我们就上西部娱乐城吧。”说着掉了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刚走没多久,刘光德停了车说:“你听会儿音乐,我下去买样东西马上就来。”

张丽娜点了点头说:“好的。”说完,心里便想,刘光德其实也是一个挺不错的男人,很会关心人照顾人,当初如果选择了他,也许生活将是另一个样子。人生真是说不清楚,选择男人就像买股票,买上了绩优股,就会让你幸福一生;如果买了垃圾股,你的一生也就等于白白搭进去了。正胡思乱想着,车门开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一下拥到了她的眼前

“祝你节日快乐!”刘光德微笑着站在一旁

“谢谢!真的谢谢你!”张丽娜接过玫瑰花,一阵惊喜伴随着心跳一起涌上心头。女人本来就爱花,何况是情人节里的玫瑰花?更何况在她非常郁闷和孤独的情人节里?她感到非常高兴和激动,没想到这个年近50岁的老男人还如此浪漫多情。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日子,但是有时候也需要浪漫,因为那是人类共需的

他们来到了西部乐园的甜心咖啡厅。这里的环境十分优雅,灯光温馨柔和,悠扬的琴声轻轻地飘荡着,淡淡的芬芳弥漫在整个咖啡厅的角角落落,平添了几分浪漫

刘光德将菜单推到张丽娜面前说:“你点,喜欢什么点什么,我请客!”

张丽娜虽是搞艺术的,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对点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就把菜单一推说:“还是你点吧。”

刘光德也不客气,就点了水果拼盘、玫瑰茶花、点心小吃、沙拉,又点了瓶洋酒。点完等服务员离去,才对张丽娜说:“丽娜,今天能与你一起第一次过情人节,我真是……”

张丽娜淡淡地一笑说:“你还是那么会关心女人。”

刘光德嘿嘿一笑说:“哪里呀?这要看是对谁,我只会关心你而不会关心别的女人。”

张丽娜听了很受用,嘴上却说:“就是嘴上的功夫。”刘光德急了:“我说的是真话,对别人我不会这样的。”说着,水果、茶花、洋

酒、小吃一一上来了,堆满了一桌。斟上了酒,刘光德举起酒杯:“祝你节日快乐!”张丽娜抿了一小口,什么酒呀,难喝死了。但是,她知道这是外国酒,很贵的

不是不好而是自己不习惯。她端起了玫瑰茶花,喝了一小口,立即感觉甘甜如饴,整个身体都觉得贯通了。“来来来,吃点水果沙拉。”刘光德主动将小叉递给了张丽娜

张丽娜一边吃着这些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一边想,我活的是个啥人呀?一年四季按部就班,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做饭,哪知道西川市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饮食?半辈子过去了,真是白活了。正想着,刘光德又点了一瓶红葡萄酒

“不是有酒吗?你能喝多少?”张丽娜说

“我看你不喜欢洋酒,就喝咱中国酒吧。”刘光德关切地说

“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喜欢?”她问

“你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自信地说

张丽娜再没有说什么,越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是多么得细微关照。女人喜欢男人的细微,因为只有爱才会细微。一个对你爱之不深的人,绝对不会对你细微起来。她的心里动了一下,掠过了一缕幸福的快感

“你不是说你在闹离婚吗?还没有离?”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他上次说过的话。“离了。春节刚过完就办了手续。”他很平静地说。“哦……”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竟然想不出一句非常得体的话来。“你呢?还幸福吗?”他问。“我……还算行吧。”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就这样,他们边喝着酒,边聊着天,一直聊到了很晚,聊得也很投机。聊着聊着,刘光德就隔着桌子伸过手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就由了他去握

“我爱你!多年来我一真还爱着你。”他说。“……”她的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如果说我还有遗憾,一生的最大遗憾就是没有得到你,哪怕就一次。”他的声

音有点颤颤的

“你……别那么想,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她自谦地笑了笑,心已被他的话灌醉了

“今天,你就了结了我的这个遗憾好吗?”他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吱声。没有吱声那就意味着她并不反对。也许是今晚她喝了不少酒,也许是因为那束

玫瑰花,也许是因为王文达的言辞伤了她,导致她无家可归,也许是她太压抑了,觉得需要释放一下……正因为有这么多的也许,她终于跟着刘光德走进了一家酒店

就在她进入浴室洗浴的时候,她怕洗澡的时候有人来电话,不接不行,要接又太麻烦,就关了机。问题坏就坏在了关机上,一个豆子大的红色小键,轻轻地一摁就关住了。这一摁,从此改变她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