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钟声一响,蓝亦凤前脚刚刚踏出教室门。方英就被一众女生包围,直接晋级为罪魁祸。有(2)班的女生也哭丧着脸跑进来纷纷指责,原来张雪梅视察情况后也决心效仿蓝亦凤,这可让每天变换着式爱打扮的女生们杯具了。

课间休息,(2)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高亢的齐声吆喝:“哑巴儿子,哑巴儿子……”。

王家男人典型的跟屁虫:“是啊,他们自然是能拖就拖,拖到塔造好,既成事实了,我们能拿他们怎么办?”

房间里面,潜小海正掀了窗帘一角,跪坐在沙椅上撅着小**从木格子窗户里紧紧盯着外面。见姐姐进来,立马迈着小腿跑过来拉了姐姐过去,小手不自觉冰凉冰凉地哆嗦着。

是的,潜小麦的心就那么咪咪大,只要一点点,不要那么多。和阿春比起来,她甚至觉得前世的自己还是幸运的,最起码有个健康的父亲在背后默默关注着自己。这样的冬夜里,听风吹过四合院,掀得木窗子上的塑料薄膜呼哧呼哧响,潜小麦两辈子第一次矫情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会这么想念父亲。不知道远方走街串巷、翻山越岭的父亲,此刻食宿在哪儿呢?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南江村又停电了,夜晚清冷的月光下潜小麦都不敢往黝黑的堂屋里张望,楼上老鼠一有窜动就惊得她神经紧绷,而这些,父亲在家的时候自己从来不曾害怕过。原来不经意间,父亲他就这样无处不在地烙刻在子女的心上。

今天的生意非常不错,不仅引来了馋嘴的小孩,还把一大群老人婶娘吸引围拢了过来。农户人家虽然穷,但好歹给祖宗的都会十足十准备妥当。还没走出第三个小村落,小竹篮里的祭祀用品就已经倾销一空,而且大人出手都是轻飘飘的人民币哦。少了沉甸甸的米袋,潜小麦连走带跑,用不了一个小时就飘乎乎到了骆家村。

闹完了洞房,众人尽兴散开,各自呼朋引伴找位置喝喜酒去了。孙家父亲是南江村村长,是以,基本上全村每家都派代表来了。潜小麦也在这里碰到了阮慧慧、李梅君、邹佰琼等一干同学,一合计干脆大伙坐到了一块儿。无独有偶,喜宴开始传菜了,前四个菜竟都是甜汤,内容赫然还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爹,起来擦把脸吧,我帮你洗洗头。”阿春走过去,轻轻摇摇父亲瘦小的肩膀,见没什么反应,便跟往常一样自言自语讲开了:“爹,明天我要出嫁了,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潜小麦如果知道了潜家爷爷的这一番心思,会不会狂吐血。

乡长见事儿成了,很是豪爽地一拍桌子,红光满面地道:“那太好了。我们立马通知有关部门,马上启动建塔工程。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南江乡人民就能看上电视喽。”

早在晚饭前,潜家大院一切都已布置停当。十几张八仙桌在四合院的堂屋、回廊和大小天井疏疏落落排开,碗筷汽水一径都已摆好。厨房里潜丽琴也把所有的材料准备妥当,该切的切了,该蒸的蒸了,该炒的也炒了,就等晚会结束后回锅热一下就行。

“不会,这蛇没毒。”潜小麦言之凿凿,头也不抬,继续下狠手。该死的,没有小刀也没有水。好在,这个时候,谭向阳第一个冲了过来。见状,迅从腰带上解下钥匙扣,打开小剪刀,在阮慧慧的伤口处硬生生划了几道口子。双手自上而下不停向伤口挤压。

“我前几次看到你在出黑板报,图文并茂,上面的插画可漂亮了。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学画画了。”

蓝亦凤的确在烦恼。她人虽坐在教室里,思绪却飘出了老远。

杨勇潜丽琴夫妻俩则分别去了山顶的东西两侧,继续先从四周边缘下手。这不,村东头王家婆娘带着孩子从山坳摘过来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这都是今天的第五次了。潜小海现在可是卯足了劲儿地捶潜小麦了。“咚”的一声,还真疼。死家伙,上辈子也常仗着自己是嫡孙跑来揍潜小麦,现在原形毕露故技重施了吗?

潜小麦老神在在:“我听不懂啊,你白说了。倒是你们在干嘛?今年咱家收了多少谷子?”

售货员满脸不可置信:“不会吧?这算盘我都敲二十多年了。”说罢,又噼哩啪啦地狂拨了一阵,不由错愕了,问:“老潜,这孩子你家的啊?”

孙红梅神采飞扬,难得地说了一大串:“我陪我哥和未来大嫂办新婚用的东西去。也准备去新华书店买几本故事书回来,上次我买回来里面的图画可好看了。这次我还想去看看各式各样的纸,蓝老师可能会用到。”

对数学孙红梅很是自信,笑了笑说:“我是为了验算买的,摆一摆更有保险。”嚯嚯,看看人家这积极性自觉性,潜小麦真是举双手双脚佩服。

李家妈妈闻言立马换上了笑脸道:“我家这小女儿笨,连个简单的数学都不会,以后要多多麻烦老师了。”说完,还未等谭向阳回话,又厉声斥喝起李梅君来:“6啊,你快点写上6啊。这么简单的都不会,晚上不用吃饭了……”又嘟嘟嚷嚷了好一阵子,才气乎乎走出教室门。李梅君早已是泪流满面,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谭向阳也是那个尴尬啊,脸涨得通红通红的,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直搓手掌心。还好,下课的铃声即时敲响,终于解救了这一对难师难生。

晚饭是在潜家爷爷奶奶这边吃的。因为农忙、过节的双重关系,潜家奶奶今天特意做了碗红烧肉,又把今秋刚挖回来的芋艿用料酒满满焖了两大盘,电饭锅里的饭也足足做了个满锅。更为难得的是还有五六支玉米棒,这在南江村可是个稀罕物,潜小海高兴得连饭都不吃,光抱着玉米棒啃来着了。

潜丽琴听到咳声,眼睛瞄过来,忽然大叫:“呀,你的袖子怎么漆黑一团的,前襟也是,沾到墨水了?”

潜小海很是惊讶:“真的吗?那我要好好学起来,把小艺也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时候,操场上观众已是越聚越多,比肩接踵,很是拥挤,甚至连围墙、树上都坐了人。除了小朋友,大人们似乎都并不急着看电影,或站或坐在聊着家常,今年蕃薯挖了多少啦,稻谷打了几筐啦,米价又贵了啦,什么时候磨淀粉啦,孩子不太听话啦,杂七杂八的,仿佛永远没个聊完的迹象。边上更有年轻的男子三五成群,游梭于年轻女子的身旁,说唱俱作,偶尔还来个笑话,惹得一众女子眉开眼笑。其中有个住潜小麦家隔壁叫阿春的女子,很是羞羞答答地在和一位青年说着什么。这时,潜小麦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诗经画面:“洧之外,洵言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嘎嘎,真应景,就差来个定情物了。

待得五人下来,蓝亦凤又强调了一番“学习要努力、要自觉、不能偷懒”之类的话。末了,抬手看看表,还有点时间,就随便问了问:“你们放假在家都做了些什么啊?举起手来说说!”

话音刚落,杨勇憋足劲儿一竿子使劲砸下去。谁知,这一次,板粟那个哗啦啦地就如雨点往下砸,潜小麦抱头鼠窜,避无可避,全身上下被砸了个猛打猛实,连头上都顶了四五个芒刺尖尖的小板粟。那个痛啊,仿佛全身被蜜蜂蜇了一遍。

小家伙两眼冒光,“嗖”地窜过来:“练的什么功?”

一年(1)班同学人生第一次学习的考验与压力迎面扑来。

“知道了。”杨勇应承了:“你要练就要好好练,坚持不懈地练,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白白糟蹋了东西,那样我饶不了你。”

嗯,这还差不多。想不到爸爸还蛮抒情的。潜小麦心里想道。其实她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名字啦,名字嘛,符号而已。再说了,2o世纪末,有一本《麦田里的守望者》风靡全球。潜小麦是没看过啦,但听说引起了好大的反响,其中之一就是好多城里人跑到麦地里拍**咯。从此,土得不能再土的麦田,就跟时尚啊、潮流啊、后现代啊挂上了边。

终于终于,潜小麦像菜市场一般的开学第一课结束了!

旁边拿好行李的父亲回道:“路上吐过,睡了一会儿。”

“我要读书,我不要像你们一样。我要做个有知识的人……我讨厌你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不知道是什么药就可以让毛脚医生往我身体里打呢,怎么连皮试都不做呢。”

是的,这是最简单的。就好像用订书机订文件,用木勺盛饭。潜小麦,你真是个猪。以前在电脑室常常看着同事操作,自己也花钱到培训班学过一阵子。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束手无策呢。走在市区最繁华的中山街上,大雨刚停,阴风阵阵,天空灰濛濛一片,地上到处湿漉漉的。潜小麦不喜欢阴雨天,觉得阴雨天心情会容易变得失落孤寂。看着车辆路人行色匆匆,只觉得自己在欣赏一副现代都市默剧。这样日新月异高节奏高竞争的现代都市生活,潜小麦你这么没用,以后的路该怎么办呢?别人的言语和眼神可以忽略不计,可是自身没有技能没有特长一无是处的现实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