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门最大的自然要属李大富:“我们队里几个人今天去乡政府闹了,这帮孙子拖了又拖,嘴里说着研究研究,研究个屁啊。”

还未等潜小麦从喧杂的谈论声中搞清楚事实,就被潜丽琴扯着衣领擒回了里屋。潜丽琴满脸愁云,在门口嘱咐了一声“看好弟弟”,转身就在外面落了锁出去了。

人生处处已是充满了遗憾,她只想捡闪光快乐的珍藏心间。

这样特别的日子里,潜小麦小竹篮的内容也生了变化,除了一两毛的小零嘴,还多了香烛、烧纸、金铂纸、银铂纸之类的祭祀用品。见状,潜小麦干脆连口号都改成了颤悠悠的“卖烧纸~烛~哎”。几次锻炼下来,还别说,潜小麦的脸皮与肺活量都大增,脸不红气不喘,随随便便就能扯开嗓门吆喝上一阵。

嘎嘎,潜小麦掩嘴好笑,蓝老师你似乎忘记计划生育了咯。其实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譬如说,昨晚给这张同心床铺床的也是蓝亦凤。至于原因,都是同村人,曲里拐弯自然能连上亲戚关系,但更重要的是蓝亦凤连生五子,并且“五子登科”全部考上高中中专,最先毕业的大儿子现在还是县委宣传部的干事。农村人谁不想讨个多子多福的好彩头呢。

没有人知道“蹩脚”云波是怎么疯掉的。似乎只是一夜醒来,他就成了现在这个疯言疯语状。农家人忙着从土里刨食,闲言闲语八卦了阵子后,就再也没人费那个心思去追根究底了。但杨家的生活却还要在柴米油盐中继续煎熬。没了爹的庇护,阿春兄妹在母亲呕心沥血的抚养下终于长大**,其中的艰辛外人可以想象却难以体会。当兄妹俩终于独当一面,有能力反哺辛劳一世的父母时,母亲王氏却因长年累月的积劳成疾溘然而逝。留下的疯子父亲,不吃米饭却与猪争食,不住子女精心布置的房间,却对破庙牛棚情有独钟。子欲养,而亲不纳。没有人知道,阿春和煦如春风的笑脸下,眼里不时闪过的是怎样的纠结与无奈。

良久,潜家爷爷放下了老花眼镜,开口说话了:“让她去吧。有什么不好的以后不做就是了。”此言深得潜小麦心意,只是姜是老的辣,潜家爷爷这年龄可不是白长的。老爷子同意是同意了,但心里打的却又是另一番主意。眼看着苏家几个孩子都大了,自家孙儿还少不更事的,家里的又一直向着苏家,自己就是再不喜欢杨勇这个女婿,却也得为自家孙儿着想。这阵子,他是袖手旁观地观察着这个从小在外长大的孙女,虽然性格随了她爸过于沉闷了点,但胜在年纪小可以慢慢调教过来。好好培养了,以后万一苏家或外人有什么对自家不利的举动,这孙女倒是可以替孙儿打个前锋的。

潜家爷爷戴上老花镜,把红头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想多久便答应了:“这造电视塔也等于是造福一方乡梓,既然专家们看好位置了,那我们家力当配合。”

潜家对这次秋收会演后的点心很是重视。为此,今天杨勇潜丽琴都没下地干活。

阮慧慧面白如纸肢体软瘫,吓得忘了疼痛,语无伦次地问潜小麦:“呜呜……我……会不会死掉?”

“哦?”谭向阳被眼前这个学生的郑重其事搞笑了,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两人嬉嬉闹闹在教室门口分道扬镳。一进(1)班教室,就见蓝亦凤岿然坐在讲台后面,面无表情。教室里书声朗朗,却掩不住的暗潮汹涌,潜小麦再不审时度势也知道情况不对劲儿。

潜小海倒也不用人操心。都说大自然是农家孩子的后花园。小家伙自顾自坐在土坡上,无师自通地挖到了乌草根,放在嘴里嚼嚼又随手扯了根有管子的草,对着雪白茶籽花的花心**,很满足地吸了一朵又一朵,玩得不亦乐乎。

潜小麦也意识到了潜小海这阵子的不对劲儿。刚开始,这家伙只是常常跑进潜小麦的房间,摸摸床,扯扯床单,抱抱枕头,把床上搞得猪窝似的。本来还肖想染指书桌书包来着的,被潜小麦犀利的目光制止了。过几天,这家伙又换了个花样。看到潜小麦时,就上去碰一下,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背,有时候是腿。平时也就罢了,偏偏在潜小麦练字的时候他还照旧手痒。被他一触摸,注意力就分散了,搞得潜小麦很不高兴。问他有什么事没,小家伙每次都摇摇头,闷声不吭。刚想教训他几句吧,又很识眼色“哧”地溜走了。真拿他没办法,半大不小的,搞哭了奶奶和妈妈都得心疼,没准儿遭殃的还是自己。没成想这家伙还越来越变本加厉了,现在搞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见了潜小麦一言不和就轮小拳头。

杨勇看了也好笑,这孩子皮够厚,别人说她跟没事儿一样的:“笑什么笑,说的就是你。”

潜家爷爷正准备从中山装上衣口袋往外掏钱,被身旁的潜小麦轻拉住衣袖阻止了。潜小麦指指票,声音低了两度说:“多收了十块钱,再算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