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宫宴灵珊没有跟着去,听说有位姓姚的小姐拜访她也是照例出来瞧瞧,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主仆二人,微微一笑,“奴婢灵珊,见过姚小姐。”

这可都是丢面子又丢里子的事。

闻言,身后众人皆是沉默,或者是阴私事做多了,如今报应降临,他们生的儿子不是夭折就是猝死,极少能存活下来的,眼看着自己亲骨肉死去的哀伤跟面前这众多的金银相比,早已没了原先的意义。

叶挽思敛下了眼睫,有些日子了,那就是跟她入府的时间差不多了,怪不得影卫察觉不到异常,燕绍也是年节才回来的,而那个时候王宝卿还不知道他回了府,自然就没有时间给他下毒了!

燕妩婳一双妩媚的眼睛早就肿得核桃一般,妆花了一脸也不在意,只紧紧的扯着谢姨娘的衣衫,不住的哀求道:“娘……我不要去庄子,爹爹不是最宠你了么,你帮我再求求情吧……”

燕妩婳满心都是慌乱,她开始在怀疑是不是燕梓婳在暗中做手脚了,如今她被众人审问,对方却摘了个干净,不由攥紧了裙摆,哭泣道:“祖父……是二妹,是她唆使我给祖母送粥的,我真的没有下药!”

燕卓心头一动,微眯起了眼睛:“道长说的可是当真?”

放下手中的箸,叶挽思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打坐,好好疗伤,朝面前之人颔致意,就要起身离去。

哼,掌权者的通病!

“哼,瞧你老气横秋那样儿,我记得你年纪可是比他小。”

突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小桃打了个寒颤,抬头却见一个绝美的女子冷冰冰的望着她,思来想去也不像是自家小姐的好友,不由尖声道:“你,你是谁?这可是兵部侍郎家的马车……”

宫女被那凌厉的眼神看得更是不安,颤抖的匍匐在地,额上布满冷汗,摇着头惊恐道:“奴婢……奴婢只是偶然看到太傅大人的小姐在宴中离席,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没有杀人啊!”说着便不住的磕头,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头就泛出了血丝,猩红的血液流满了小脸,她却恍若未知。

掀帘看了看,她只盼望着能快点到皇宫,快点跟面前的女子分道扬镳,只要不见到她,她自然就会通体舒畅。

这阴森的语气有一瞬间让院中之人感觉到一股冷气嗖的一下自背脊窜上,无端的就让人头皮麻,轻蔑的笑还挂在嘴边,有些僵硬得不知所以。

叶挽思拨弄起阵阵涟漪,深邃的眼睛灿若繁星照亮四周迷茫的黑暗,梭巡着那人会在什么方位,想起他若是去救她一定会在那一片区域,定了定心神,果断的朝她落水的地方游去。

“喂,这还有多久才到崖底啊?”

头顶传来对方呼出的热气,叶挽思也没想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戏耍她,在他怀中冷静的点点头,不疑有他。

男子从地上捡起布包,拉开一看满是黄澄澄的金子和几张百两银票,如今银子到手呆会儿又有美人在怀,登时就召集了人手,与刚才人群中的男子回合,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叶挽思。

柳氏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不由带了一份认真的神色看向燕梓婳,讶异道:“此话当真?”

那眼里眉梢都是真诚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都是轻蔑贬低,明里暗里将叶挽思说得跟府中的奴才一般,厚脸皮贪图王府富贵,即便府中众人刁难依旧是高堂软枕,如一般攀附权贵的女人一样,紧咬着就不肯松口了。

“父亲母亲,今个儿因为些公务耽搁了,还望二老恕罪。”

燕云祁面色已有些许不耐,想着徐嬷嬷到底是王宝卿的乳母,这才没有大声呵斥。“我见自家父亲有什么不妥的。”

燕绍含笑点头,男子躬身一礼便踱步出了书房。

燕妩婳艳色的眉角微挑,府中最近流传着的绝美女子想来就是她了,细细的打量起来,冷哼一声,长了一幅狐媚子的勾人模样,装什么清高!婀娜多姿的身形一摇一摆的走到叶挽思面前,那纤细的柳腰让人疑惑下一刻会不会因为那摇摆的力道而扭断,鄙夷的看向叶挽思,修长的手指火红的丹寇若隐若现,“看什么看,还不将你那手撤下来,这可是梓婳妹妹最心爱的梅林,你若碰坏了一点小心母亲治你的罪。”

叶挽思冷冷的看着老王妃作戏,她若是没有参与其中她是如何也不信的,抬眸却见燕梓婳复杂的眼神朝她看来,她微微一瞥,面色清冷。燕梓婳微微垂眸,压下心头怵的寒意。

对着来人福身一礼,神色恭谨不失温和,念头转动便道:“见过小小姐,三老爷早已吩咐奴婢在此候着,请小小姐跟奴婢来。”

若无意外,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严绍可就是天子帝师,只要他在位一日便要对严绍礼遇三分,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享受这独一无二的殊荣,这莫大的荣宠却被严绍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简单的概括。

叶挽思这么明显的影射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潋滟的桃花眼登时便涌上两簇跳跃的火花,他本无意那皇位,却因为这嫡子的身份受众兄弟排挤暗算,当中的酸楚只有他自己明了,如今又一次的被人揭了伤疤一时不由愤恨不已。

展灵儿眼中的怨毒快要凝结成利箭射向灵玉,压下心头翻滚的不甘咬牙切齿道:

听着那暗含威胁的语气,展灵儿反射性的便看向叶挽思,却见她神色淡淡摆明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心头快要呕出一口血来,本是要狠狠刁难一番的,现在一转身反倒要跟她赔礼道歉,这让心性高傲的她如何忍受?但东亭翎威严的眼神让她有如芒刺在背,咬了咬牙便朝叶挽思走去,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道:“这位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小姐海涵。”

正要开口却听得爽朗的笑声自另一头传来,雅间的门瞬间被打开,从里面一位红色锦袍身材修长的男子。

宽阔的门前大道旁停着一辆古朴精致的马车,紫檀木车身描绘着华丽的蔷薇藤蔓花纹,车檐垂下的流苏晃动之极马车悠悠停下。隐隐有幽香从车内传出,引来边上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徐敏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头快要滴出血来,却只能柔声笑笑,就要去牵叶挽思的手,面上嗔怪道:“都怪我一时气极才闹出这笑话出来,挽儿来母亲这儿,方才都是母亲的玩笑话,挽儿可莫要恼了娘亲的好。”

众人见陈氏面上一幅嫌弃的神色皆是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主人家都话了即便有心看热闹却也不好说什么,纷纷附和着点头道是。

叶挽思面上一喜,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今日夫人相助我必铭记在心她日定当涌泉相报。”

夏侯朝胸中一震,看着面前容颜绝美的少女有些愣神。如此聪慧机敏的女子竟也向往那些话本子里所谓的爱情么?真是可笑至极。虽是这样想但心中的震颤又是怎么回事?

马上的男子似乎驾驭不住这狂暴的马儿,一边勒紧缰绳一边厉声吼道:“快闪开!快闪开!”

但她也知叶挽思这么晚来必是为了徐敏这事,掩去心中的一抹惊疑不定。“小姐说笑了,夫人才是霜儿正经的母亲,妾身身份低微,自然是没那福分的。”此时面上的伤感却是真真实实的,即便徐敏厚待她但主仆有别,嫡庶有分终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的便要刺得她心尖儿打颤。

叶挽思看着本该明亮如白昼灯火通明的府邸此时却是黑漆一片,本该仆从成群的居室却是不见一个人影。站定在满园花团锦簇的院子中,若不是偶尔还有一两朵跳跃的火花以这阵阵阴冷的寒风她不禁要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府邸豪华的宅院,而是一座冷气阴森的义庄。她的神色浓沉得快要滴出墨来,身上散的阵阵冷凝之气快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成冰。凌霄随后而来看着这满院的死寂眉峰也是皱成一座小山。

刚走几步却见暗处闪出几个人影,来人穿着各色打着补丁的棉衫,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微光,神情戒备。几人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二人也是心中微惊。“你们是什么人?快快离开此处,不然别快我等不客气了。”手中尽握的砍刀泛着锋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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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识穿索性不再掩饰,她前世身为长公主时便最恨这等熏心的天王贵胄,那之风即便她勒令整改亦不能完全驱散。不成想一朝沦落到这等境地。心中不禁燃起熊熊烈火,她还不曾被人如此轻薄过,面前之人竟敢欺她如此日后定要他百倍偿还。

无医正哀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心中却是无比想念那埋在梅林十年不日便可以开封的美酒,还有青童那野孩子和他那拿手的叫化鸡。听得这声音便是一个激灵,正感叹死里逃生之时却又如堕入冰窖。噬魂毒时的痛苦能叫人生不如死,如今竟要他亲自用他费了半生精力所制的至毒之物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叶拂霜闻言也不气恼,臻低垂的看着自己白嫩青葱的玉指。语气轻柔。“本小姐自是不会跟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奴才计较的。”

“神医祖上百年前曾奉皇甫大帝子孙为主,因着忠心不二才被冠以皇甫姓氏,一时荣宠至极。如今神医地位脱凡俗便想叛离列位宗祖,自立门户了么?”

叶挽思双眸微深,只有习惯号施令的人才有这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同为身处权利中心的她自然是对这气息极为敏感的。一时不由自主的揣测起严绍的身份来。

另一边凌霄抱着叶挽思朝无医的屋子而去,门房外的青童眼尖的看见了那猩红的袍子。

叶挽思的毒药用的皆是前世的秘法炼制,寻常习武之人用了便会短时间不能动弹,三日武功尽失。出门在外专门对付那些滋事挑衅的野蛮人,比如木洪。而对于那些身受重伤却还要动手的比如夏侯朝当然是越动内力死得越快越好。

木洪闻言眼皮就是一跳,看着那从容静坐的少年一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不由暗暗心惊。

屋内之人见她一走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女娃,年纪不大眼神倒是怪吓人的,无医拍了拍胸口暗自嘀咕,混浊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之色。

严绍待她视如己出当得她一声父亲,叶挽思突然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起前世父皇的面容早已渐渐模糊,严绍慈爱的面容却逐渐清晰,不由眼眶微湿,神情闪过一丝恍惚。

“求公子网开一面,宽恕他一回吧!”二人求情。

木洪正自我安慰夏侯朝的不同以往时,却听前方传来仿佛地狱冥音般的冰冷声音:“今日之事,通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