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便见上头掉下一个人来,没有止住身形的结果就是——撞得个眼冒金星。

车外的黑影二话不说拔刀就往马车砍来,刀尖即将碰上车厢之际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群黑衣男子,来人身形矫健,衣口和袖口紧束干净利落,训练有素的挡开砍向马车的黑影,杀气逼人,如冷酷的勾魂使者。

若不是手中有那美人的画像,他是怎么也认不出来如今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就是同一个人的,想想那画像中的美人,男子瞬间流露出淫邪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若是能得那美人一亲芳泽,就算立刻死了他也满足了。

不是不怨的,她真心的将燕绍视若亲父,得知他有妻室,就仿若无暇美玉夹杂了点点杂质,完美瞬间破碎,梗在心头,难以消融,所以她才能理解燕云祁的心情,做到不跟他一般计较。

叶挽思勾唇冷笑,微微推开燕绍挡在她面前宽厚的身躯,直面王宝卿气怒的双眼,冷声道:“不知道夫人对不三不四是如何定义的?只有夫人生的才是珍宝,其它女子生的便是贱草么?只要父亲是这镇南王府的一员,那生为她的女儿便有资格在这府中争得一席之位,若论身份当今圣上还有一位艳冠天下花魁妃子,我一不卖笑二不卖肉,行得正坐得直,夫人的一番话未免太过荒谬。”

王宝卿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阁院,神色晦暗不明。

燕云祁胡乱点头,只簇拥着她快些进去。“我知道了,咱们快进去吧……”

往年春闱的主考哪一个不是被争相讨好的对象,官场黑暗错综复杂,这之中的门道各家心照不宣,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事情捅了出来,即便燕绍为官清廉也要被祸及,虽说春闱主考是无限的尊荣,但这就好比在刀尖上起舞,一个不慎可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与其冒这个险不如推脱了去,想来皇帝也不会责问什么。

老王妃刚才那怒的狠意还历历在目,心中不住嘟囔这老妇实在是凶悍得可以,只是苦了叶挽思,只要那老妇一日在位她定然少不了被磋磨,光是想想她就心中怵,谁知那恶毒的老王妃会想出什么招数来。

堂内流光溢彩,金碧辉煌,与镇南王府大气凛然的格调格格不入,正中的黄粱木锦榻上斜卧着一位杏黄色华服的老人,身躯微微福,锦衣上用金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绽放的菊花,温暖的色泽掩盖不了她周身凌厉的气势,头上的碧玉抹额映得她神情冰冷,嘴角的纹路渐深,可见脾气冷傲异常,一身青衣的婢女正举着小锤子轻轻的敲着那软绸下的膝盖,身侧绝美女子正襟端坐,气质温婉。

灵珊取过厚厚的小袄为叶挽思披上,主仆相携着就跨出了阳明阁的院门,纷落的梨花花瓣仿若一场花雨,洋洋洒洒的飘荡在冷风中。

灵珊灵玉二人看着那离去的矫健身影悄悄的松了口气,灵玉拍了拍胸口,这英俊的男子居然是当朝七皇子殿下,这气势真是吓死人了。

东亭翎眼含嘲讽,展灵儿的后台虽不强硬,父亲也只是个二等侯爵,但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宫中的亲姑姑云妃,以叶挽思这种初来乍到的大家闺秀若是没有强硬的后台迟早要被她收拾得灰溜溜卷铺盖回家去,不,说不定连小命也得交待在这儿。

叶挽思看着那媲美龟的步履,吩咐灵珊取来紫檀雕花木凳,秀眉微挑的等着对方的磕头道歉。展灵儿看着那眉目清浅,一身流云锦缎流光溢彩的叶挽思薄唇快要咬出血来,恨恨的盯着那眉目如画的小脸,眸中满溢着阴狠之色。

“是啊,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如此大意,此女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上的好。”燕梓婳白皙的脸庞似有光华流转,朝东亭翎柔柔一笑,那语气的温柔仿佛快要从那娓娓动听的声音中满溢出来。

展灵儿见叶挽思不动声色的脸庞料定她不过是自持镇定,面上闪过浓郁的冷嘲之色,即便是刻意刁难她又如何?她堂堂伯昌候之女难道还不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思及此一张清秀的脸庞更是略显尖酸,杏眸闪烁着鄙夷之色让人望而生厌。

手中的帖子散着芬芳的气息,那镌刻的花朵浮雕栩栩如生。叶挽思娇俏一笑:“那到时便要去府上叨扰了,夫人到时可莫要嫌弃才是。”

王玉卿却是看不过眼了,冷颜狠狠扫了下碎嘴的妇人,众人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通体寒。她是明白的事情的原委了,可恨那摆在眼前的事实徐敏却还在妄自狡辩。“我瞧这姨娘倒是有冤屈的,你不妨细细道来,本夫人定会为你做主。”

“呵呵,这真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堂堂一个嫡女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鸠占鹊巢,如今这霸占了凤巢却还洋洋得意的麻雀却还如此阵阵有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叶挽思掩唇轻笑,弯弯的眉眼灿若繁星让众人惊艳不已,说出的话却蕴含着无限冷意。

叶拂霜羞红了面庞了,“娘又这般取笑我,我不依啦——”

夏侯朝的气息有些不稳,面前女子的挣扎让他眉头紧蹙。深眸中划过一抹欲色,将那身体狠狠往他腰间一按。

灵玉蹙眉,她只是担心以后没了父母庇护的叶挽思该如何生存,可从未想过自身的问题。“小姐,奴婢没有这样子的想法,奴婢只是怕小姐日后受苦。”

“姨娘近来身子可好?霜妹妹没有随侍在侧想必定是挂念不已了。”

看着那心细如的老人叶挽思心中点头,即便没有这些金银她还有严绍从小给她的钱财,严绍如此疼爱她是以那份额可一点都不比徐敏的少。却也向他颔致意,“就到这吧,你的孙儿在和春堂,你去领他回来相聚吧。”

却见方其坚定的话语自前边传来。“大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是唯一出人头地的方法,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拼命去做!”

叶挽思却是在此时勾起了唇角,云淡风轻道:“叨扰神医多日,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夏侯朝颇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神色压抑的小人儿,嘴角微勾。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划过那精致的蝴蝶骨,轻微停顿便钻入那微敞的噤口,覆在那层层叠叠的绸布之上。

听着那醇厚悠扬的语调,无医心下一抖。“老奴不敢,自夫人将小的救下之后小的便早已立志唯主子马是瞻,主子英明神武,小的自然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只是这天禅珠实在是珍贵,用在一介女子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盈盈走来的女子身着一身杏黄锦衣,外披白色狐皮小袄,面容娇俏,丝高绾。两边各别着一根八宝紫石金簪,颊边垂落的一缕墨越衬得娇媚可人,纤细的身姿更是扶风弱柳,一派贵家千金的端庄姿态,正是叶拂霜无疑。

那轻声的应答被严绍收入耳中,微微一笑,轻轻拍着那熟睡的人儿的背脊。

话未说完便已惊觉不妥,叶挽思有多渴望母爱他皆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愿意离开生母跟他一起。思及此心中便涌出淡淡的失落。

木洪站在门外静静的守着,看着夏侯朝面色沉着的走出来忙低下头紧随其后。看着面前紫衣蹁跹的身影不由感叹,自从主子遇上这个少年开始就越来越古怪了,但愿不是坏事才好。

木洪看着主子面色如常的脸色想来已经是大好了,他虽想不明白以叶挽思的性子怎么会甘愿帮主子疗伤,想起那倒下的身影,他那一幅铁石心肠却是升起了淡淡的愧意。然而面前主子的神色太过冷凝,让他脚底寒。

木洪看着那自信从容的背影,暗暗握拳戒备,只要有异动他就冲上去,杀了那个少年。

听着叶挽思那幽幽的语气,木洪便是一个激灵,忙晃出一个虚招挥退了凌霄,不再恋战。瞪视着叶挽思,“你要什么条件?”

“你不必激我,他就缺了一副药引,紫胆花!你有本事就把它取来!”敛了敛面上气怒的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看着一群黑衣男子越走越近,青童惊得将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拔腿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师傅,有人闯进来了!”少年清脆的声音惊起一林子的鸟儿齐鸣啼叫。

叶挽思看着面前神情谦逊的男子依旧容颜冷淡。徐府的暗卫没有名字,只论武功强弱。看对身方绵延的气息只怕与凌霄相差不远。

叶挽思低垂的眼眸不置一词,耳边传来醇厚的声音,低沉如情人间的耳语吐出的字眼却带着杀意与残忍!

木洪此时两手空空,一翻搏斗下来他早已有些力竭,见对方杀气四溢,剑气迷漫,心下这才升起一丝惧意!

看着眼前笔挺少年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叶挽思胸中就是一阵钝痛,她的阿烨,她的亲弟弟!不由抱紧了身前修长的身躯,呜咽出声。

“不行,这浓雾越来越大,前面不远定是有毒气迷漫,不能再走了。”

“叶兄不知是哪里人士?此行多受叶兄照拂日后必要登门道谢才是!”

凌霄武功亦是不弱,叶挽思睁开双眼之后他也是觉了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不由站起身来立在叶挽思身前,大手紧按在佩剑之上,紧紧的盯着四人身后,嘴唇紧抿。

话音刚落便见一声惊雷响起,仿若老天愤怒的咆哮,轰隆一声,大地亦是为之颤抖,只见本在山顶云雾间的雪山顷刻崩塌,奔腾的雪色排山倒海而来,风在狂猛的呼啸,本是诗情画意的冰天雪色瞬间化为咆哮的巨龙,撕开伪善的面具露出凶猛的獠牙咆哮着要吞噬这鲜活的生命。

徐敏见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便也不做停留,母子二人相携离去。

半刻钟后,在掌柜的点头哈腰中,两辆马车疾驰而去,与来时的不同,这次叶挽思的马车却是跟在了后头。

方其看着眼前之人一动不动,他不若二哥才学横溢,他找不出华丽的辞藻去形容面前之人该是多么美丽,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仿若成痴。

厚实的帘子隔去了车外的天寒地冻。叶挽思坐在垫着厚厚锦被的榻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炉里生着暖暖的炭火。眨了眨因看久了书有些涩的双眼。

一男子托着下巴道:“是啊,这医馆开得可有百年了,我奶奶的奶奶以前都在这看过病呢”

半刻钟后东街的不远处突然喧嚣起来,争吵声夹杂着怒骂和嘲笑。一旁人们听见有热闹可看一时纷纷涌过去,叶挽思说到底是女儿家凌霄怕人群里有人冲撞到她便微微侧了身挡住前面纷乱的人群。

她身边的大丫鬟明珠忙帮着顺气:“夫人莫急,这侍卫也是心焦严总管的伤势,绝无违背之意”

“原来小姐是太守之女,观小姐此等行事只怕不是第一次了。我皇励精图治,誓要肃清的国之蛀虫。金口玉言方下,不想小姐竟迎难而上。此等勇气实在是令小女子敬佩。”

见叶挽思心情颇好不由开口问出心中的疑虑。“小姐,奴婢不明小姐是如何知道这老头儿不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