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她这个良好的习惯,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干扰,顾婉茹才敢这么信口忽悠她什么山里人驱寒暖身之法;她也才毫不顾忌的沉默着,等着蓝紫衣自己去衡量清楚的。

打走丫头了夏香,檀香缭绕的小佛堂里就只剩下了甘老夫人和魏嬷嬷主仆两人。

看着如此年纪还是如此懵懂的顾仲泽,甘老夫人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没在卖关子,而是径直说道,“目前皇太子身子孱弱,其他皇子们虎视眈眈,皇上却封了太子府的世子为皇太孙。这个皇太孙固然是皇上为了表示恪守古训、大周江山嫡长一脉相传的意思,但是何尝不是想安一安病床上的皇太子的心呢。”

看着青桃轻手轻脚的离去,夏香再一次挑起了方才的话题,“请二小姐示下,小灶房里的那包药材,咱们,咱们要如何处置啊?”

“儿子明白了,”顾世蕴佩服的连连点头,“娘是担心将来即使九皇子能登上大宝,卿儿如此沉不住气的话,也不能让九皇子对她足够的重视。”

顾世蕴是亲自去见过自家那位平江伯舅父的,他见到过杜家的崛起,也见识了自己这位平江伯府的外甥在杜家的尴尬位置,自然也知道被杜氏说的都是实情,忍不住无力的垂了头,半晌才讷讷的说道,“娘,呆会儿我就去安抚一下胡狼,不会让他乱说的,卿儿她,她也知道错了,……”

而这个时候,身心俱疲的顾婉茹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头一歪,软软的倒在了刚刚赶上来的丫头夏香的怀里。

就是在春香这个内应的帮助下,顾婉华很快取得了顾婉茹的信任,并且悄悄的在她的药里做手脚,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却让她一直缠绵于病榻,一直起不了身。

如今的顾婉茹只要看着姬乾晖那张脸,前一世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不停的在她眼前晃动,尤其是当笙儿软软的小身子被姬乾晖毫不留情的打出太极金殿、微热的鲜血喷在了顾婉茹的心口上,而他的小身子一点点的冷下去的那一幕,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顾婉茹眼前不停的回放,晃的她几乎站立不住!

明明知道是姬乾晖找的借口,顾仲泽也不能说不可以啊。更何况,现在没有了姬毓淳和姬毓筑在场,顾仲泽也不怕他们会在顾家撕破脸了。

只不过,皇太子和皇太孙下手晚了了,而且有些心急了一点。虽然是许以重金看似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却也是良莠不齐,不一定全部能为我所用。那些滥竽充数的还好甄别,可是怀有其他心思的却一时难以察觉了。

九皇子姬乾晖扫了一眼顾婉茹身边笑语温和的姬毓筑,碎冰般的寒光从他狭长的凤眸里飞快的一闪而过,随即又收敛了锋芒,他薄薄的唇角一扯,目光闲闲的扫过若有所思的皇太孙姬毓淳,然后若无其事回过头来,冲着顾婉卿轻轻的一笑,潇洒无边。

顾仲泽亲切和蔼的就好像这个女儿一直就在他身边长大,不是一出生就给扔到了偏远的栊翠庵里、这是他十几年来头一次见到一般。

“我,我……”青桃一时语赛,经过了夏香的提醒,她也觉得自己说话太直白了,禁不住转到了顾婉茹的身前,懊恼的请罪,“二小姐,青桃知错了。”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小丫头子去而复返,清晰的回禀说,“启禀二小姐、夏香姐姐,皇太孙、九皇子还有四皇子府中的世子爷都跟着老爷一起来了咱们府中,老爷正在前院正厅陪着各位王爷叙话呢,几位少爷也都在场。”

往事历历在目,顾婉茹恨不能狠狠的扇自己一个耳光,她恨自己当初怎么就为了一副皮囊,为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被迷惑了呢?她恨自己当初蒙了心智,她恨自己丢尽了一个二十一世纪职业杀手的脸!

顾婉茹小心翼翼的举着油灯,一步一个台阶,沿着长长的密道,一直到了密道的最底端。

吴妈妈?竟然不是那个金秀英?顾婉茹微微的一皱眉,在记忆的深处搜索着顾家仆妇里属于杜氏心腹的姓吴的婆子。

魏嬷嬷满意的暗自点头,扭头对杜氏缓缓的说道,“老夫人时常教导奴婢们,做事要赏罚分明才能服众,一味的软心肠会让下人们存了侥幸,以后就更难管教了,夫人觉的呢?”

她口口声声的说冯妈是藕香阁的掌事妈妈,话里话外的把李姨娘小产的事情跟藕香阁联系在一块。可是,她口中的藕香阁的掌事妈妈却不在藕香阁里,而是在她掌家夫人的后院里。

顾婉卿眼神一亮,似乎咂摸过点味道来了,她禁不住点头,“好,卿儿就听娘的话,卿儿相信娘的本事,卿儿等着娘惩治了那两个小妇的好消息。”

“是,奴婢明白了。”夏香细细的品味着甘老夫人的话,对于自己该如何和藕香阁里的那位主子相处又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你也糊涂了?!”甘老夫人终于把佛珠交到了左手,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让那起子人给蒙了眼?”

“二小姐,二小姐,你快醒醒啊。”青桃急急的呼唤着,见到了顾婉茹睁开了眼睛,她焦急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二小姐,咱们今天还有事儿呢。”

仿佛就为了验证顾婉茹主仆的猜测一样,她们这边的话音刚刚落地,夏香就轻手轻脚的返回了藕香阁,神色有些复杂的禀告到,“启禀二小姐,春香和秋香她,她们两个回不来了。”

转瞬之间,顾婉茹心头转了好几个念头,就着夏香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一语双关,“能得到老夫人的庇护,婉茹真是三生有幸呢。婉茹一直在深山的庵堂里长大,从没有在老夫人跟前尽过孝心,反倒是累的她老人为我操心,实在是心底难安呢,心头愧疚啊。”

不过,在顾婉茹和苦涩难咽的药汁子奋争的过程中,她也慢慢的摸索出一套少受点罪的办法来,那就是闭了呼吸,大口大口的一气喝完,别给味蕾留出了反应的时间,自然也就在感官上少受些苦了。

“愿意!”杏儿还很青涩的脸上立即绽放出了一抹欣喜来,“奴婢愿意服侍二小姐。”

夏香被顾婉茹抓住了双臂,承受着她全部的重量,根本无法抽身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春香和秋香两个丫头匆匆的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拐出了藕香阁再也看不到了。

一只脚被压住了的冯妈只来得及闭上眼睛,那碗滚烫的药汁子连同碎了的瓷碗一起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她的脸上,疼的她‘嗷’的一声惨叫就滚到了地上,双手捂了脸哀嚎了起来。

青桃偏着头想了想,苦恼的说道,“奴婢也说不出为什么来了,就是,就是冯妈冲着奴婢笑的好和善哪,就好像,好像,……”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顾婉茹才再次确认般的问道,“你是说那个叫赵四的车夫跑了?在李姨娘派了人带他去问话的路上他跑了?”

李姨娘拼着命喊出了这么一嗓子,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我不嘛,”顾婉卿下巴一扬,不大甘心的说道,“我想亲眼看看那李秋凤的臭脸嘛,自从她进门可没少给咱们添堵。”

小丫头子领了吩咐之后不敢耽搁,一溜小跑的去了前院找顾世蕴去了。

虽然顾婉茹知道,就在藕香阁院子里的荷花池的地下演武场里,有她生母蒋姵雁给她存下的大堆的黄金,但是那些都算是‘来路不明’的资产,是不能用在买药这种明面上的事情上的。

冯妈转身出去,丫头们按照顾婉茹的吩咐忙碌了起来,因为不需要多么复杂的饰和衣裳,大家很快的就帮顾婉茹收拾利落了。只不过打眼一看猛一看不像是一个住在深宅大院里的闺阁小姐,倒像是她还在栊翠庵静修一般。

甘老夫人就算是为了顾家家宅的安宁,想敲打顾仲泽的妻妾们,当其冲的也不应该是杜氏哪。况且,昨晚魏嬷嬷让冯妈打自己一顿耳光,也算是给杜氏一个警告了啊。

顾婉茹忙着想着以后的打算,没有入睡。

“不能大张旗鼓的折腾,你不会悄悄的找啊?”杜氏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跟着她这么多年的贴身人无头苍蝇一样,行事没有了任何的章法,她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烦躁不已,禁不住抬手揉了揉抽痛不已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