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暴露,事情一旦真相大白,我还没提出离婚这两个字,阿妍反倒先提了出来。她主动而且坦然地向我提出离婚请求。我现阿妍早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她早就准备好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对财产怎么分割,离婚后各自住在什么地方,都有了明确的安排。当我在拘留所里苦苦思念阿妍之际,在我反复考虑如何向她忏悔的时候,在我盼望着她能饶恕我的时候,她已经把分手的种种细节都想好了。

这一切仿佛是老天爷故意安排好的,仿佛她命中注定就应该有这个孙子。当年她很不幸地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现在却迫不及待地要当起奶奶来。阿妍为这孩子起了个单名叫余鹏,鹏是一种大鸟,阿妍希望这孩子将来会有出息,像鲲鹏展翅一样,飞得又高又远。等到小鹏出世以后,阿妍的心思差不多全花在了这孩子身上。她和小鱼的关系也因此非常融洽,一直到小鹏断奶,这两个人都是好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孩子成了她们关系最好的粘合剂,一开始,两个大人成天围着孩子转,小鹏因为要吃奶,离不开小鱼,而小鱼又根本不会带孩子,于是阿妍这个当奶奶的忙前忙后,在小鹏身上充分品尝做母亲的滋味,充分享受做母亲的烦恼和焦急。

我说你要我怎么办,我显然有些无可奈何,难道要让老四和老婆离婚,娶小鱼做老婆。

阿妍永远是我心目中不落的太阳。她是阳光,我是享受阳光的小草和树木。阿妍是站在田埂上放风筝的人,我就是天上放飞的风筝。阿妍在底下轻轻地扯线,我在高空上翻着幸福的跟斗。说老实话,如果她继续盯着我闹,不时地扯紧手上的风筝线,结局完全可能是另外一种模样。如果她继续控制着我,我就不会有以后的乱来,就不会堕落得如此不堪救药,就不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下流坯。是阿妍纵容了我的胡来,是阿妍给了我机会,她将自己手中应该紧紧勒住的缰绳,很轻易地就丢开了,结果我这头野马便越跑越远。

说完,丁香也顾不上害羞,就在我们面前大步流星地走起来。因为她是瘸子,那模样很不好看,一翘一颠的,还真有些健步如飞的意思。

谢静文也端着酒杯过来了,她先我一步回了南京,当时是拿到调令就走人,甚至连招呼也没和我打一个。这是回城以后,我们见过的唯一的一次,她拦住了冯瑞,带着些酒意,面红耳赤地说:

我于是就笑起来。一开始还有些勉强,很快就开怀大笑,笑得很开心。毕竟我是爱阿妍的,没有理由不高兴。我说我是羡慕你,是真的羡慕。我说我当然应该为你的事情高兴。我说这是你高兴的事情,我怎么会不高兴。到了南京,到了铁道宿舍大院门口,我将行李递给她,打算就此与她告别,没想到她会邀请我去她家。我当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有些犹豫,她却非要我去,不容我有半点推托。我可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男人,想去就去吧,反正这是也最后一次,豁出去了,能认准和记住一个地方也好。

父亲说:“你妈老盼着你长大,真长大了,要下乡,又舍不得,其实下乡又有什么大不了。”

我也笑了,看着冯瑞的脸,没办法不笑。

“你不要盯着我看,我看你那脸,就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怎么回事了,我们都不要互相对着看好不好,这真他妈受不了。”

我笑得更厉害。

冯瑞说:“真的,千万不要互相对着看,尤其过一会录节目,一看,非笑出来不可。”

节目录制好了以后,过了一个多月才播。时间很长,分上中下三集,结果正式播放的那几天,收看这档节目成了阿妍心目中的头等大事,早早地就坐在那里苦苦等待。小鱼带着小鹏与我们一起收看,一边看,阿妍一边不停地笑。自从做手术以后,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在整个节目中,我几乎没说几句话,说得最多的是冯瑞,他小子是真能说,跟开会做报告一样,说什么都头头是道。还有个叫李辉的也很能说,阿妍也说了不少。做节目的十个人中,有两对夫妇,我们是其中一对,另一对就是李辉夫妇。我们这些人都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当年一起下乡插队,以后的命运却各不相同。这些人中,混得最好最阔的是冯瑞,其次是李辉,这两个人都是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来的,主持人称他们两个为成功人士,其他的几位就不怎么样了,不是提前退休,就是下岗。

播节目的过程中,不时地插播一些当年的老照片,小鹏看到阿妍年轻时的模样,拍手说奶奶那时候真漂亮。

我笑着说:“开玩笑,不漂亮,我怎么会看中你奶奶。”

在电视上,我也是这么说的。主持人问我,对于当年插队下乡,你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或者说,你印象中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我想了想,笑着回答说,是找到了一个漂亮好看的老婆。

屏幕上的人都笑了,主持人噗哧一声,手上的话筒差点掉下来,她大约也觉得自己笑得太厉害了,急忙用手遮自己的嘴,说蔡先生你真幽默,蔡先生你很会说笑话唉。

等大家笑完,主持人说,蔡先生的意思是说青春无悔,因为在那广阔的天地里,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我说大道理也说不清楚,我这人不会说漂亮话,反正下这么一回农村,能找到这么一个好老婆,值得,我觉得很值得。主持人十分兴奋,又接着问李辉,对于我的观点,他有什么看法。李辉十分滑头,说当着自己老婆的面,有些话还真不好说。主持人问为什么,李辉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说是,老婆会说我没出息,是跟人家老蔡学的,一点创意都没有,我要说不是,老婆回家就饶不了我,我现在是怎么说都不对。

看到电视上的自己,我和阿妍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叹,就是没想到电视屏幕上的本人,竟然会那么老。平时你都是在注意别人,我看你,你看我,因此我和阿妍并不觉得对方与真实生活中有什么太大差别,电视镜头里虽然有些变化,再变也还是你原来熟悉的模样。不熟悉的只是自己的形象,看了这档电视节目,你好像是第一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真实面目。我们都比自己想象的样子要苍老,虽然经过了化妆,我和阿妍都不敢相信自己已是这副腔调。从电视屏幕上看自己,与从镜子中观看自己完全不一样,照镜子的时候,那是一种顾影自怜的状态,那是一种自己想看到或者说希望看到的模样,你对自己挤眉弄眼做表情,你是在自己骗自己。

阿妍在电视屏幕上,坦然地谈到了自己的病情,谈到了她的手术,谈到了化疗,谈到了化疗给她带来的不适。她侃侃而谈,完全忘了自己正面对着摄像机镜头。阿妍谈到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普遍处境,她竟然像领导干部一样,很会作总结,说我们什么样的不幸遭遇都轮到了。中学毕业,遇上文化大革命,结果下乡插队。恢复高考,年龄太大,原来学的功课也忘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回城,工作没多少年,又赶上了下岗。反正倒霉的事情,这一代人是一样都没有躲过,好事轮不上,坏事接着来。

当然,在我们中间也有个别的成功人士,但是大多数人都默默无闻,大多数人都成了时代的牺牲品。大多数人都像我老四这样,大多数人都像阿妍那样,甚至有的人还不如我们。阿妍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一点怨言,而是表现出了一种少有的平静,她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我没有想到,她会用那么一种平静从容的语调,来谈论我们这一代人。

主持人似乎也被她的话打动了,动情地说:

“我想,这正是我们今天要做这一档节目的真实动机。因为我自己的父母,就是知青一代,作为一名知青的后代,我想起你们也曾有过火热的时代,你们当年也曾风华正茂过,我想我们年轻人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生活,但是我想,我的爸爸妈妈如果看到这个节目,他们一定会引起共鸣,他们一定会赞同你们说过的话。”

小鱼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我和阿妍下乡插队当知青。我记得刚当知青的时候,一位年轻的母亲常常坐在打麦场边上,高高地撩起了衣服给孩子喂奶。我总是忘不了当时的镜头,忘不了那硕大的乳房,忘不了饱满的乳房上爆起的青筋,忘不了那孩子一边吃奶,一只白白的小手一边在空中乱晃。我想象小鱼也曾有过那样一只白白的小嫩手,她当时也就是那样一个吃奶的孩子,时过境迁,岁月不饶人,现在的小鱼已经三十出头,完全是一位成熟的妇人,比当年那位哺乳的年轻母亲岁数要大得多。现在的小鱼甚至连年轻都已经算不上了。

大约是余宇强被判刑的半年前,小鱼夫妇原来住的那个房子要拆迁,由于这房子的居住权,我早在十年已经将它买了下来,现在拆迁,意味着只要稍稍再贴些钱,就可以在郊区重新买一个小套。小鱼夫妇自然是拿不出这个钱的,要买还得我们往外掏钱。我和阿妍一合计,想到小鹏的未来,便为他们小夫妇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期房,说好未来房子的主人必须是小鹏。地点虽然远了些,偏僻了一些,可毕竟是套房子,有了这套房子,户口问题也就有可能得到解决。他们夫妇因此对我们十分感激,我们不仅帮他们照料了小孩,而且还连同他们小夫妻也一同照料了。

阿妍总是为他们小夫妻的工作问题没完没了地烦心。这年头,干什么活都长久不了,动不动就有被炒鱿鱼的危险。余宇强是天生不在乎,自有一套潇洒的活法,他不停地跳槽,三天两头换地方。阿妍让我找冯瑞打招呼,希望他们小夫妻跟我一样,也能在冯瑞的手底下做工。我不愿意为这件事求冯瑞,一方面,知道这两人都没什么本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干不好,另一方面,我老四原来好歹也是个老板,现在虽然落魄潦倒,让他们跟我一样平起平坐打工,在同一个地方混饭吃,面子上也说不过去。阿妍才不在乎我的面子,她拖着带病的身

体亲自出马,硬逼着冯瑞答应接纳余宇强和小鱼。冯瑞不好意思拒绝她,当然也不在乎多这两个人。

结果却是干了不到一个月,余宇强就辞职不干了,小鱼留了下来,在海鲜城负责打扫厕所。

有一天,阿妍带着小鹏经过海鲜城,顺便过来看我。小鹏看到他母亲在海鲜城里打扫厕所,男厕所女厕所都归小鱼打扫,心里感到不痛快,觉得这事很丢人。接下来,连续几天情绪不高,闷闷不乐,阿妍看出了他有心思,问明白了以后,就跟我商量,让我再求冯瑞给小鱼换个工作。我说你怎么就不怕麻烦,动不动找冯瑞,好像他真是你什么人似的。阿妍说,你这是什么话,所以我是让你去找他,我是不好意思再求他了。我气鼓鼓地说,凭什么你不好意思,我就会好意思呢,难道我的脸皮就要厚一些。

阿妍没办法,想给冯瑞打电话,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打。她只能安慰小鹏,说你这孩子也是的,打扫厕所怎么了,文化大革命中,连人家省长都打扫过厕所,还有我们那时候在农村,天天都喂猪,浇大粪,小鹏你要知道,什么事情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

小鹏也不多说什么,这孩子心里依然不高兴,嘀咕说:

“反正以后再也不会去那海鲜城了,你们就是请我去,我也不去。”

阿妍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你真是傻孩子,那里的东西死贵,才不会有人请我们呢?”

小鹏一连多少天都不高兴,他属于那种心思忡忡的孩子,有什么不痛快都会搁在心里,放在脸上,竟然都不太愿意理睬自己的母亲小鱼。

阿妍悻悻地说:“这孩子也不好,太爱虚荣了。”

我就说:“小孩子要面子,这有什么奇怪。”

余宇强被判入狱以后,冯瑞因为过问过这件事,偶尔也会问问我情况。当然,他更关心阿妍的身体。一天他又过来吃夜宵,点名要我为他做两样菜,吃完了,便和我聊天,问起阿妍怎么样了。我说了说阿妍最近的表现,趁机跟他谈起小鱼的事情,让他为她换个工作。冯瑞说,这种小事,照例我是不会管的,你想想,让她干这个,也是照顾她,打扫厕所有什么不好,还有小费,我这里的厕所,在餐饮界也可以算是高档的了,什么肯德基麦当劳,都没办法跟我比,你想想你那什么儿媳妇又怎么样,也太老了,你说她能干什么,对了,你说说看。

过了几天,冯瑞打电话给我,说让你那个什么儿媳妇到我家去帮忙吧。他的意思是要小鱼去他家当保姆,说他家的小保姆刚走,急需一个人帮忙。他说他老婆太难说话,年轻漂亮的女人他是不敢用的,省得吃醋怄气。在冯瑞眼里,小鱼已经老了,已经不够漂亮。这也是实际情况,海鲜城美女如云,像小鱼这岁数这容貌的女人,连端盘子的资格都不够。冯瑞感觉到我在电话里还有些犹豫,便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这事就这么定了,她不是觉得打扫厕所委屈吗。”

“我问问她。”

“有什么好问的?好吧,那赶快给我一个回话。”

在挂电话前,冯瑞又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最近新买了一个别墅,让我有机会与阿妍一起去参观。他说他买的那别墅绝对高档,绝对是真正意义的别墅,看了他的房子以后,立刻会明白现在报纸上说的那些别墅,全他妈是扯蛋。挂完电话,我便和阿妍商量,阿妍又去征求小鱼的意见,结果小鱼一口答应,因为她也觉得天天打扫厕所,尤其是还要打扫男厕所,真有点让她抬不起头来。在海鲜城打扫厕所,采取的是空闲定时法,小鱼必须不停地守在门口,一空闲下来,就必须进去打扫,随时得保持厕所的清洁。有的男人因为小鱼是女的,看见她在里面打扫就不敢进去上厕所,有的恰恰是因为她是女的,故意趁她还没有退出去,拉开裤子就尿了起来,一边尿,一边还故意对她看。

第二天,小鱼便去了冯瑞那里,正式成了他家的保姆。一个星期的活儿干下来,双方似乎都十分满意,冯瑞老婆觉得小鱼手脚利索,人干净,小鱼觉得女主人出手阔绰,态度也不算太坏。在过去,我和阿妍对冯瑞现在的家庭知道得很少,只知道他离了婚,然后又结婚,新找的一个太太年轻漂亮,要比他小许多岁。现在,因为小鱼在他家做保姆,就仿佛是安置了一个密探,原来那些不明白的事情,逐渐一件件都清晰起来。

从小鱼的嘴里,我们开始知道了什么叫有钱人的日子,什么叫生活质量,什么叫人和人之间要拉开差距,拉开档次。冯瑞现在是真正的阔了,他的前妻和儿子都在加拿大,后来的这位妻子又为他生了个女儿,女儿比小鹏大一岁,刚上中学,在一家贵族学校读书。小鱼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自从到冯家当了保姆,一说起冯瑞的那个家,她忍不住就会滔滔不绝。

小鱼说:“冯总家那个用电,他们用一个月,我们一年都用不了。不对,是几年都用不了。”

小鱼又说:“冯总那儿子从国外打电话回来,一说话就是一个小时,这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冯太太不心疼电话钱,冯太太就怕冯总和前面那个老婆还有联系。”

冯瑞在市内的住处是一栋高楼的最高层,高高在上,是个宽畅的跃层,外加一个巨大的露天阳台。小鱼每天干十二个小时,中饭晚饭都在那吃,晚上回来睡觉。虽然房子已经足够大了,冯太太不喜欢保姆住在自己家里。他们过的完全是一种我们所不熟悉的上等人生活,那种奢侈的享受只能在电影上才能见到,全家每个月去一次别墅,住上两三天。如果是去别墅,就会带上小鱼,冯瑞和冯太太都会开车,他们的别墅很远,开车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我和阿妍曾一起去过冯瑞位于市中心的家,冯太太说她老是听到冯瑞说起我们,一再邀请我们去做客,让我们有空去玩玩。阿妍心里觉得好奇,平时老听小鱼念叨,就真找机会去了一趟。

去了也没坐多久,参观了一下房子,到顶层的大阳台上看了一会风景,然后便匆匆告辞。回去的路上,阿妍一直在和我讨论,研究冯瑞家究竟有多少房间,究竟有几个厕所。

我说:“你是不是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嫁给冯瑞。”

“你这人吃醋吃得没道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不要瞎说八道好不好,再说,我就算是嫁给他,也早就离婚了。”

阿妍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她确实太羡慕刚看过的房子,不光她羡慕,说老实话,我也羡慕,通过这次参观,我们真可以说是大开眼界,想不到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美轮美奂的房子。

我冷笑着,继续寻阿妍的开心,说:

“离婚有什么关系,像冯瑞前面的那个老婆那样,在加拿大不也是很好,说不定还能找个老外。”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混好了混阔了,就把老婆扔了。哼,把老婆扔了,还要说漂亮话。”

“我是没有混阔,所以连扔老婆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轮到阿妍冷笑了,她说:

“谁说你没有,你有过的。”

说老实话,我们都有些酸酸的。说老实话,我们都有些眼红冯瑞。人比人,气死人,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冯瑞之间的距离。我知道阿妍未必是真喜欢冯瑞,但是成功的男人总是有着特殊的魅力。到了这个份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冯瑞之间,确实存在着太大的距离。我曾经一直不太服气,或许因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冯瑞还是个受人欺负的狗崽子,正处于人生最潦倒最倒霉的阶段,因此一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忍不住会想到他的过去,就忍不住想到他当时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知道与今天的冯瑞相比,我老四当年只能算是稍稍地赚点钱,赚了点不值得提的小钱,人家冯瑞现在才叫是真的赚钱,人家冯瑞现在才叫是真的大款。我当年赚的那点钱都是花死力气挣的,是靠小锅小炒辛苦出来的,这些辛苦钱坐吃山空,眼看着就要化为乌有。人家冯瑞和我不一样,他只是动动脑子,只是动动嘴,上千万的资产转眼就到手了。如今的这个世界上,只是能吃苦算不上什么能耐,冯瑞动不动就说他最怕吃苦,他说自己不用吃什么大苦,照样也可以革命成功。他的钱多得用不完,人家是公子哥儿,一辈子就是个享福的命,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才得到天下,他冯瑞根本不用费那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