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言抬眼往璇玑那里看去,她正靠在窗边呆,窗外的光亮为她柔美的轮廓镀上一层边。或许有不熟悉的人,往往会为这种宁静安详的美丽所吸引,然而在他们这些和璇玑一起长大的人看来,她这种神情只代表两个含义:犯困,或者呆。

方亦真笑道:“钟少侠有所不知,这几日高仙姑便会显圣,在祠堂内留下名册,点选今年去山中服侍她的人呢。所以大家都聚在这里等待,只盼被仙姑选上,得享仙缘。”

禹司凤扭头,忽然现璇玑停在一栋两层地民居前。呆呆地看着人家飞翘的屋檐。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色春衫,银色绣边,脑后斜斜挽着一个髻,对插一双嫩黄珠花,越显得肤色莹白。人比花娇。路过的人无一不驻足回看她,只可惜她丝毫不知自己是多么美丽。“你在看什么?”禹司凤走过去柔声问她。

玲珑听说有玩的,自然忙不迭地点头。若玉笑道:“那儿有个钟离城,也算是个有名的大城呢。敏言你们平常都在阳山修行,没去过繁华地段吧。”

钟敏言一落地,就将那颗脑袋往地上一放,道:“赵大叔,幸不辱命,海碗山闹事的妖,我们给您捉来了。”

那人低笑一声,讥诮道:“你们这些人,向来是两面三刀,过河拆桥的。一句话,要杀便杀,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钟敏言也是心中一颤,却捏了个剑诀,直指着他,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操纵妖魔作乱,危害附近居民?!”

“唔,大概……快过子时了吧。”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斗争更加残酷刻薄。钟敏言和若玉互看一眼,纷纷在心中确定了这个想法。

残留下来的瞿如再也不敢扑上,拍拍翅膀,沉了下去,聚在一起朝北方逃去。禹司凤收了式,急道:“快追!果然是有人控制它们!”

玲珑有了昨天的经验,眼下再也不害怕,简直杀得兴起,手里的断金仿佛也感应了主人的兴奋,出清朗的鸣声,漫天剑光中,只有她的最华丽,金色弧形的那道光横扫出去,便落下一大片血淋淋的瞿如。

“呃,这个嘛……”钟敏言一时不知用什么说辞好,愣在那里。

钟敏言笑道:“你小子不也一样!个头和我一样了……唔,似乎说话也流利了?!不再是结巴。”

紧跟着,破空声连续响动,想是有人在后面用弹弓不停弹射,在这等深夜中,那人眼光居然极毒,打一只中一只。到后来璇玑根本不用出手,只呆呆在旁边看着就好,眼看那人一忽儿工夫就把剩余的十几只怪鸟用弹弓打死了,地上早已积满这些怪鸟的尸体,厚厚铺了一层,腥臭味血腥味难闻之极。

“我说,你那颗猪脑袋只适合呆,不适合想事情。”钟敏言不知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有些嘲讽地说着,“一脸苦瓜样,还是呆呆的样子更适合你。”

璇玑本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这种时候自己不好插嘴,便干脆做闷葫芦,一直出得门外,她忽然回头一笑,朝对面还在闹别扭的两人笑道:“我先走一步,上山看看状况。咱们晚上在赵家庄会合。”

玲珑急道:“乱说!我才不怕!我……我也去!”

“……”玲珑见没人帮她,只好沉默,最后赌气不吃晚饭,自己回客房了。

他心中的璇玑是值得心疼,偶尔让人无奈生气的小丫头,或许,不是这个慵懒依旧,却有如猫一般轻盈柔软的少女。

敏字辈的弟子们早已不是小孩子,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偷懒玩耍。一大早钟敏言他们就被安排去打扫峰顶了,璇玑和玲珑也没歇着,她俩的任务是去酒窖,把藏了一年的梨花酿搬出来,给厨房备用。

所以在她心里,这四年就一直是在玩,至于爹爹他们嘴里说的什么阳阙功,五行术,她是听都没听过,但她又不敢说,爹爹积年的余威让她觉得这时候保持沉默最好,省的被他们知道自己玩了四年,只怕立即就会把她踢回去,自生自灭了。

杜敏行见她在风雪中衣衫单薄,只穿着一件碧绿春装,袖子被风吹得一晃一晃,不由温言道:“怎么穿这样少,受凉了怎么办?”

当下各峰堂主清点下山历练弟子名册,各自选出三人,于年前把正式的名册交了上去。

钟敏言倒也硬气,足足在里面闭关了一年,三天前才出关,头都结的不成样子了,听说他冲破了最难的第一关,功力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但到底有多厉害,他却不知。

“还什么呆!走啦!”

钟敏言笑了笑:“上回和师父他们去鹿台山捉妖,在镇上武器店看到的这把匕。说是两年前就有人来订做,但一直没人来拿。铁匠师傅没办法,才将它拿出来卖。毕竟用匕的人不多,价格一降再降,不过我去买的时候,还是嫌贵,和他砍了半天价才要下。这是个好东西呢!”

玲珑点了点头,“早结束啦。那个混账乌童刺了你一剑就逃了,点睛谷谷主大概是觉得丢人,所以点睛谷弟子都退出比赛了。最后是咱们派的端正师兄赢了,前天斗了那只天狗,他也赢了,东方岛主亲自给他簪了牡丹花呢。”

谁知等了良久,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惊骇地慢慢睁开眼,却见那根剑尖早已失却威力摔落在脚下,而这个重伤的小丫头,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心下忍不住惊骇。果然师父说乌童此人奸诈无比,只有他对不起别人,绝不许旁人欠他半分,典型的睚眦必报。他用的又不是点睛谷的功夫,下的又是诡异杀招,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功夫。

翩翩先前在台上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然而他到底傲性,胜负心也重,双剑合璧输给赤手空拳的人,剑还被人夺走,委实难堪。这会听见师尊的安抚,眼眶也禁不住红了,颤声道:“弟子……遵命。”

杜敏行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端正用的是什么武器。

谁说她是小孩儿?玲珑明明更孩子气!

褚磊清了清喉咙,低声道:“璇玑,算算你也十一岁了,在少阳峰上虚度了这么些年,毫无长进。”

玲珑白他一眼,嘴角却已经染上了笑意,在他手上一掐,娇嗔:“什么都不好!死小六子!反正我也不像女孩子,有劳你忍受了呢!”

“我怕你不成!放马过来!”玲珑追过去,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只听乌童惊叫一声,身体猛然被什么东西拉了上去,倒挂在树枝间,两手乱挥,袖里的米果子撒了一地,被小银花在下面吃了个痛快。

陈敏觉见要钓的鱼上钩了,便嘻嘻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点睛谷的乌童先生!先生既然来了,我等哪里还有争执的余地,让给你便是。”

玲珑知道他这样说,就表示必然可行了,喜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爹爹,你看妹妹被那个恶人伤这么重,你也该惩罚他一下才对,不然咱们少阳派多没面子啊!”

他回头,笑吟吟地说道:“老爷子还有什么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待抽号完毕,立即有人用黑漆木盘端着早已排好的比试表递上来。

“哪里哪里?什么翩翩玉宁?我也要看!”玲珑手里抱着一大堆零食,狠命地挤进来,刚好听见杜敏行说的话,她立即来了兴趣。

“宫主!”有人在后面清脆地叫了一声,“我不明白,究竟是人命重要,还是面具重要。对与错,总是要说个清楚的。与面具比起来,难道放任别人的危险不管,就不算做错了吗?”

“没抓到,山鸡野兔,可惜。这只鱼,是你们,抓的吗?”他用手指在上面飞快摸了一下,熟练地翻个面继续烤。

他吓得脸都黄了。他可是第一个看到司凤真容的人!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钟敏言急道:“喂,没看到不是罪过吧!我要是有师父的本领,当然能看到后面!”

璇玑一回到熟悉的院落就左右看,一面叫:“娘,玲珑!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