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这话说得颇有些意思，云歌气极反笑，站起来，整理好衣裙，语声柔柔：“孟珏，你又想要什么？一时好，一时坏，一会远，一会近，嘲笑他人前，可想过自己？”
许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广汉喝酒的头越垂越低，云歌越来越紧张。这是大哥和许姐姐一生一次的日子，可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给毁了。
孟珏微笑，一派倜傥，“大哥，你的生死我是不关心的，不过我视红衣为妹，红衣若因为你有了半点闪失，我会新帐。老帐和你一起算。”孟珏说话语气十分温和，就像弟弟对着兄长说话，表露的意思却满是寒意。
许平君看到云歌的样子，轻揉了揉云歌的头，笑了起来，三分羞三分喜三分愁，“我娘还不见得答应，你知道我娘了，她现在一门心思觉得我要嫁贵人，哪里看得上病已？”
孟珏仍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云歌嘟囔了一声，他才惊醒。云歌似有些畏冷，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他将云歌抱得更紧了些，迎着冷风，步履坚定地步入了黑暗。
她曾很多次想问一下刘病已过去的事情，想问问他这些年怎么过的？也想试探一下他还记得几分当年西域的事情，却感觉出刘病已一点都不想回顾过去，甚至十分避讳他人问，所以一句不敢多说，难道以后对孟珏也要如此？
但那时候的霍光还不能完全和上官桀相斗，桑弘羊又对后位虎视耽耽，也拟定了人选进呈公主。
云歌和孟珏正贴身藏在门扉后，云歌透着门缝看出去，看到在上官桀。桑弘羊身后的暗影中，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周围重重环绕着人，可他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黑色的衣袍和夜色融为一体，面容也看不清楚。
早有随从高声叫侍卫去查看，湖面四周刹那间人声鼎沸，灯火闪耀。
正行走在一座拱桥上，远处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红衣和大公子的武功最高，最先听到，忙想找地方回避，却因为正在桥上，四周空旷，又是高处，竟然躲无可躲。
有人立即轰然叫好，众人也忙赶着附和这风流雅事，只一些机敏的人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低下了头专心饮酒吃菜。
云歌瞟了眼大公子，淡淡地说：“不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有一个价钱。”
“那不是孟大哥吗？旁边和他说话的女子是谁？”
双方的争执渐渐从盐铁扩及到当今朝政的各个方面，在各个方面双方都针锋相对。
不过几步之遥，一墙之隔，可因为布局巧妙，一边是万丈繁华，一边却是林木幽幽，恍如两个世界。
云歌匆匆转身切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不自禁地上扬，羞意未退的脸上晕出了笑意。
刘弗陵沉吟不语。
许平君笑搂住云歌的肩膀，“晚上你给我和病已做菜，你高高兴兴做，我们高高兴兴吃，把不开心的感觉全部忘记。”
云歌仔细瞧了会儿，才认出这个女子就是购买了隐席的另外一个评判。
云歌和孟珏一前一后出了妓坊，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
刘爷笑起来，“难得孟贤弟看得上眼，还不去给孟贤弟斟杯酒？”
许平君用力点了点头，刚想行礼道谢，一个暗沉沉的声音笑道：“夜下会美人，贤弟好意趣。”
两人隔门而望，好久都是一句话不说。
“什么事情？”
许平君还有些气闷，云歌却是快乐如小鸟，一路只是唧唧喳喳，不停地求许平君给她讲长安的传说和故事。
人心都是不耐好，越是没有办法买，反倒好奇的人越是多。
孟珏随手将包裹递给大公子。
可暗夜里，失去了一切灿烂的表象，这个皇城只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宫墙，每一个墙角都似乎透着沉沉死气。
许平君呆呆看了一会萤火虫，第一个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着心愿。
干完了手中的活，就静静坐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前面的柳枝忽然无风自动，孟珏缓步而出，视线落在云歌身后。
病已倒罢了，毕竟不是没有见过他端碟子的样子。
云歌一直笑着，笑得嘴巴酸，嘴里苦，用力点头，“好。”
孟珏微微而笑。
许平君身子几晃，软倒在云歌身上，再难克制地哭嚷出来，“人不是病已杀的，病已，你为什么不说？兄弟义气比命还重要吗？你为什么要护着那些地痞无赖？”
“太年轻了，肯定不会是霍光。”云歌低声嘟囔。
“可是，孟珏，那个人不是刘病已打死的呀！刘病已即使犯了法，那也最多是打伤了那个公子而已。我们有办法查出打死人的是谁吗？”
云歌打量了一眼妇人，悄悄跟在了许平君身后。
沉默了好一会后，云歌才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二哥也很喜欢这曲子，以前我不开心时，二哥常弹给我听。”
云歌虽然暗赞对方的风姿，但自小到大，随着父母周游天下，见过的奇人奇事很多，她呆看着对方的原因，只是因为心中一点莫名的触动。
独自一人时，会不自禁地偷偷笑出来；怕冷清，喜热闹的她突然爱上了独处，常常一个人能望着星空半夜的呆；会在听到顽童笑唱“娶媳妇，穿红衣”时，脸蓦然变红；还不愿意再穿任何红色的衣服，因为她暗暗觉得这个颜色是在某一天要穿给一个人看的。
在她身后的暗影中，一个年青的声音说：“云歌儿真被爹料中了，被我几句话一激，真就离家出走了。这下人都跑了，提亲的人可以回了，娘也不必再为难。爹，要我过几日把她抓回来吗？”
“几位大叔，不要打了。”一声好似狼啸的声音，响彻在林间，震得树上的叶子哗哗而落。
“这里不是你跪的地方，你起来。”赵陵唇角微翘，似笑非笑：“你是替云歌的父母担心，还是替我担心？我倒想见见他们，只要扣下云歌，她的父母即使是神龙，也要显身……”
众人都嘻笑起来，“赵爷，您怎么对他们那么客气？这不是折他们的寿吗？”赵破奴却是看着赵陵好似清清淡淡的神色，心中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