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君步履蹒跚地走入了后堂。

常叔半晌后,方直着眼睛,悠悠说了句,“我要涨价,两倍,不,三倍,不,五倍!五倍!”

云歌。刘病已。许平君三人起了个大早送孟珏和大公子二人离去。

许平君笑说:“下一次一起来看心愿时,希望没有一个人要请吃饭,宁可大家都饿着。”

平君性急,赶着问:“什么东西?”

都是粗褐陶碗,许平君笑得虽然坦然,可语气里还是带上了羞涩,“因为家里……家里实在没合适地方,所以我就听了云歌的意思,索性到外面吃。都是一些田间地头最常见的食物,我的手艺也不好,二位别嫌弃寒碜。”

许平君大笑:“云歌,真是服了你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喂!我也饿了,我也要吃饭!”男子从白芍药花瓣中坐起,随着他的起身,原本松松套在身上的衣服半敞开,瘦却紧致的胸膛袒露在夜风中。

盛葱的盘子放这里,盛姜的盘子放这里,盛油的盘子放这里。

云歌立在原地没有动,只远远看着许平君冲到刘病已身前,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生气,刘病已不停作揖道歉,许平君终于破颜而笑。

孟珏的身子被云歌摇得晃来晃去,“够了,够了,不用谢了!”

刘病已案子的最后宣判日却丝毫不因为她的祈求而迟来,依旧一日日地到了眼前。

在众人纷纷的议论中,有钱就赚的赌坊甚至开出了赌局,欢迎各人去下注赌这场百年难见的厨师之争,越将声势推到了极至。

云歌自小到大,第一次开口求人帮忙,何况还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话说得结结巴巴,孟珏也不相催,只是微笑着静听。

想到刘病已现在的落魄,再想到何小七所说的长安城内来的贵公子,云歌再吃不下东西,只思量着应该先去打听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孟珏说。“我已经吃饱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可以去逛街玩。”

云歌犹豫着没有说话,却实在心身疲惫,再加上素来在钱财上洒脱,遂木着脸,点了下头,跟在孟珏身后进了客栈。

面的味道实在一般,云歌又满腹心事,虽然饿,却吃不下。正低着头,一根根数着面条吃,店里本来喧哗的人语声,却突然都消失,寂静得针落可闻。

后来她偷偷去磨爹爹,想把绳拿回,在她心中山崩于前都不会皱眉的爹爹居然轻叹了口气,对她说:“云儿,你娘亲是为了你好,不要让你娘亲担心。”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阿竹做菜,“阿竹,你是做菜,不是练剑,手放轻松一些!没有招式,没有规矩,只有心意和心情。”

云歌笑向雪狼告别,“雪姐姐,谢谢你了。”

云歌说着说着哈哈笑起来,笑声象银铃,在星空下荡开,听着她的笑声,赵陵恍惚地想着长安城的那座空旷寂寞黑沉的宫殿,也许有了云歌的笑声,那座宫殿会变得也如她的笑颜,温暖明媚。至少他的心,也许随着她飞翔过的脚步,他也能飞翔于天地间。

赵陵冷冷开口:“他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能造谁的反?”

“那我给你讲故事。”云歌未等他同意,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有一年,我爹爹带我去爬雪山……”

小儿的贴身侍从于安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心里万分悔恨。他才刚做贴身奴才,才刚学会谄媚,才刚贪污了一点钱,才刚摸了一把侍女姐姐的手,难道天妒英才,不给他机会做天下第一奸诈奴才,就要要了他的命?

太阳毫不留情地蒸烤着大地,蒸烤着他们的身体。

云歌鼓了半晌的勇气,方敢问:“大哥,你上次说有人想杀你,你是卫家的亲戚吗?”

“算有些关系吧!卫太子之乱,牵扯甚广,死了上万人,当时整个长安都血流成河,我家也未能免祸。”刘病已似乎很不愿意再回想,笑对云歌说:“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荒草间,刘病已神态依旧,云歌却感觉到他比来时心情好了许多。

“云歌,害怕吗?”

“压根儿就不怕。”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听闻有一个女子被负心汉抛弃,自尽后化为了厉鬼,因为嫉恨于美貌女子,她专喜欢找容貌美丽的女子,静静跟在女子的身后,轻轻地呵气,你会觉得你脖子上凉气阵阵……”

“啊!”云歌尖叫起来,满脸惊怕,“我的脚,她抓住我的脚了。大哥,救我……”

刘病已见她隐在荒草中的裙子已泛出血色,惊出了一身冷汗,“云歌,别怕。我是信口胡编的故事,没有女鬼。”

他以为是野兽咬住了云歌,分开乱草后,却现云歌的脚好端端地立在地上,正惊疑不定间,忽醒悟过来,他只闻到了清雅的花草香气,没有血腥味。

没有血腥味?他摸了把云歌的裙裾,气叫:“云歌!”

云歌朝他做了个鬼脸,迅跑开。

一边笑着,一边叫道:“大哥下次想要吓唬女孩子,记得带点道具!否则效果实在不行。洒在衣袍上的胭脂一沾露水,暗中看着就像血,糖莲藕像人的胳膊,咬一口满嘴血,染过色后的长粽叶,含在嘴里是吊死鬼的最佳扮相……”

刘病已笑向云歌追去,“云歌,你跑慢点。鬼也许是没有,不过荒草丛里蛇鼠什么的野兽还是不少的。”7788小说网

云歌一脸得意,笑叫:“我-才-不-怕!”

刘病已笑问:“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鬼门道?倒是比我那帮兄弟更会整人,以后他们想带女孩子来这里,就让他们来和你请教了。”

云歌撇撇嘴:“才不帮他们祸害女子呢!不过大哥若看中了哪家姑娘,想抱美人在怀,我一定倾囊相授。”话刚说完,忽想起刘病已刚才讲故事吓她,心突突几跳,脸颊飞红,只扭过了头,如风一般跑着。

两个人在荒坟间,一个跑,一个追,笑闹声驱散了原本的凄凉荒芜。

夜色。荒坟,忽然也变得很温柔。

明亮的灯火下,云歌仔细记着帐。

唉!命苦,以前从来没有弄过这些,现在为了还债必须要一笔笔算明白,看看自己还有多久能还清孟珏的钱。

云歌想起孟珏的目光,脸又烧起来,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会想他吗?

哼!欠着一个人的钱,怎么可能不想?

每赚一枚钱要想,每花一枚钱要想。临睡前算帐也要想他,搞得连做梦都有他。

他走前根本不应该问,会想我吗?而是该问,你一天会想我多少次他为什么会亲我?还问我那样的话?他……是不是……

还在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窗户上几下轻响,“还没有睡?”刘病已的声音。

云歌忙推开窗户,“没呢!你吃过饭了吗?我这里有烤地瓜。”